奚名道歉?
喉咙苦涩,胸腔泛着难以与外人道的酸。
十几岁时,言晟逼着他向奚名道歉。他心不甘情不愿,虽然低了头,但语气眼神满是抵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
轻声说出“对不起,我那时太混”时,他嘴角突然一扬,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扯出一个自嘲到近乎绝望的笑。
没有抵触,没有挣扎,也没觉得多委屈。言晟想听,他便说。
心脏沉在刺骨的冰海里,一寸一寸地下沉,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冷。
只是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投在身上的阴影没有离去,但阴影的主人没有说话。
季周行瞥着眼角,一动不动地躺着,沉默压在他胸口上,令他难以呼吸。
他到底没能忍住,抬起眼皮看了言晟一眼。
刚才那温和宽容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凝重。
言晟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季周行再次阖上眼,嘴角的惨笑越来越深,喉结艰难地上下起伏。
心里有个声音说,季周行,你现在连低声下气道歉都不能让人满意了吗?
奚名生来就被眷顾,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言晟死心塌地。
而你付出所有,不惜将自己也折了进去,也得不到言晟一个温柔的眼神。
说也错,不说也错。
分手与不分手,竟然没有任何差别。
他明白往日那种“分手后海阔天空”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因为言晟不在他身边!
而现在言晟回来了,周遭的空气都染着言晟的气息。他被罩在其中,如同中了蛊毒一般。
这个人随意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说分手的是他,他以为自己终于抢到了一回主动权,如今才知那不过是言晟逗他好玩儿,施舍于他。
现在言晟不乐意施舍了,仅是站在原地勾了勾手指,他就满心情动,三步并两步。
已经贱到这种地步了……
嘴角突然被压住,他猛地睁开眼。
言晟还是皱着眉,冷淡地说:“你别这么笑。”
他愣了一下。
那我应该怎么笑呢?像奚名一样吗?
他抿着下唇,怔怔地看着言晟。
言晟却忽然抬起手,关掉床头灯。
黑暗终于降临了。
他闭上眼,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小心翼翼放在海底。
他的动作很轻,不是害怕将心脏摔碎,而是担心藏在里面的小火苗会静悄悄地熄灭。
他跟自己说,赶紧睡着,明天一早去星寰,出差加班几头忙,就不用再回落虹湾了。
可是黑暗中,却有一双手温柔地撩起他的额发。
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低,越来越近,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额头接近发际线的地方。
海浪风涌澎湃,他被风浪卷着拉着,几近窒息地沉入海底,唯一的念头却不是逃生,而是找回自己藏着火苗的心脏。
言晟在吻他额头上的伤疤。
十多年了,那个在校园厕所里撞出来的疤痕已经很浅很浅,从来不痛,从来不痒。可此时此刻,言晟的唇唤起了经年的痛。
他却沉溺其中。
言晟直起身来,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晚安。”
第12章
季周行6点醒了。
如果没有特殊安排,他应该起床洗漱,喝一杯枸杞温水,去健身房锻炼——最近正在进行的是腰部力量训练。
徐帆以前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少爷,您那腰还需要练?”
都他妈公狗腰了!
他挑着一边眉梢说:“你丫心里骂我公狗腰吧?”
徐帆立即赔笑,“嘿嘿嘿,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他哼了一声,腿挂在力量器材上,“公狗腰算什么?起码也得种马腰吧。”
徐帆嘴角抽搐,“那小姚真性福。”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种马腰”不过是句玩笑。
快年末了,各种应酬铺天盖地,他担心冬天一过,自己漂亮的六块腹肌就不见了,于是提前加量训练,绝不怠慢。
但是今天他不想起来了。
言晟在家,说不定已经先行占领了健身房。
他不想遇上言晟,每次和这个人待在一起,都觉得无能为力,想离离不开,只消看上一眼,就像一颗见着磁铁的钉子,不由自主赶着往人身上靠。
挺丢脸的,一点儿也没他季少爷人前日天日地的风采。
他坐起来,单手撑着脸颊,想起言晟那个温柔的吻,轻轻噘了噘嘴。
言晟已经三年没有像前一晚那样亲过他了。
刚分手的那年,他们在聚会上搂搂抱抱给别人看,言晟时不时会扣住他的后脑,占领他的口腔,吻得蛮横夸张,就像他们疯狂做爱时一样。
但实际上,言晟也可以吻得很温柔,就像昨晚一样。
在一起的七年,因为异地,他们鲜少有相拥入眠的时候。但不管是在家里的k大床上,还是在杞镇十八流招待所吱吱作响的破床上,只要言晟晚上不离开,就会在关灯之后搂住他,轻轻吻一吻他的额头。
言晟从来不在开着灯时做这种事,也从未吻过他那几乎看不见的伤疤。
他以为言晟早就记不得了。
毕竟比起在一起后的磕磕绊绊,年少时诉诸于肢体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高中毕业那年夏天,言晟和校花女友分手。几个发小都说言晟归团,他季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