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孟之渊看向顾舟,没有被顾舟的神色吓倒,也没有领会顾舟的意思,继续道,“那个孩子又有了新的愿望,愿望是什么我已经忘了,但是他的母亲为此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新的愿望的达成,终于这个家只剩下父亲和孩子。顾大哥,你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吧?这个孩子,最后还是想要东西,刚好一个喜好虐杀的人找上他,孩子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将孩子叫到自己房间,亲手掐死了他,然后恸哭而死。再多的感情都经不起挥霍。顾大哥,你就是那个孩子。”
说完,孟之渊也不再多说,向着厨房走了过去,今天该是卫练师做饭,他就去帮帮忙吧。反正青歌那儿……青歌那儿有郁郁在,他在才是不懂风情。
他是那个孩子?被宠坏的孩子……被谁?郁郁吗?顾舟一时如醍醐灌顶,顿时心乱如麻,双手在袖子之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就是那个孩子吗?他就是那个孩子啊!贪得无厌,被无边的溺爱,无条件的宠爱惯坏了啊!
而郁郁,就是如同长者一般在纵容他。
所以他才如此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郁郁,不就是知道郁郁一定会不计较,一定会原谅他吗?可是,可是他凭什么这么做呢?如果郁郁真的被他伤透了心,会不会就此,他们之间也会形容陌路?顾舟心中一阵窒息,不,不,不会的。
可孟之渊说得对,再深厚的感情,任他这样挥霍,总会有耗尽的一天。
到那天到来,他改用什么面容来面对郁郁?来面对一手将他带大,将郁郁交托给他的师父?顾舟心中一片冰凉,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如此自私,他自诩发现慕郁对他那出格的情感,所以就自以为是,再也没有尽过一丝哥哥的责任……
慕郁的伤心他难道没有注意过吗?不,他当然看见过,但他是怎么想的?——不要紧,郁郁的行为没有令我满意,所以就这样,就算是惩罚也好,反正郁郁一定会先服软,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先低头……
顾舟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他这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让郁郁叫他哥哥?
没有保护过他,没有维护过他,没有照顾过他。
总是在责备他,总是在忽视他,总是在伤害他。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以神医的身份活动在江湖?!自己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面孔,却对最亲近的亲人做出这么残忍残酷的事情?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他有什么资格指责郁郁,明明最让人恼火,最让人生气的是他自己!
还仗着喜欢青歌,因为慕郁的不懂世理发了好几次脾气。慕郁再失礼,对象是青歌,他就算是兄长,说过一次两次就够了,要怎么处理青歌自有安排,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一直做决定,还顺带的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将洛青歌的份也一并教训了?
顾舟一件一件的回想这些事情,每想起一件,就像是有一把百来斤打锤子,被大力士挥舞着,狠狠的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痛的几乎站立不住,脑中也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他不敢想象,如果是他……处在慕郁那样的位置,现在还肯和他说话,就已经是了不起的的忍耐力和包容了。
今天,他又做了,如此让郁郁伤心的事情。
郁郁的声音,那个时候,是带着委屈的。十几年相处,如今点破他的心态,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而他之前是猪油糊了心了,竟然只一个劲的觉得愤怒,说到底,他根本没有愤怒的资格和立场吧。他又不是洛青歌什么人,人洛青歌真的大哥孟之渊尚且什么都没说,还体谅着郁郁的难处,他这个不知从哪来的人,越俎代庖在做些什么呢?他的行为,和丑角有什么两样吗?
他不过一个无耻小人。愤怒之中,难道就没有,因为恐惧慕郁移情别恋的因素吗?外来的三个人中,慕郁明显表现出了对洛青歌的喜欢和青睐,毫不犹豫的显示着亲近之意,他难道不是在焦躁吗?不想失去这份优裕的爱,所以借着伤害,来证明自己才是最重要、最被特别对待的?
卑鄙。卑劣。
顾舟心里闷得难受,看着洛青歌门口,一直没有人出来,心中更显的焦灼,几乎坐立不安的在外面踱步,直到卫练师端着给洛青歌的饭菜过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勉强压下心中的烦闷,朝着卫练师点了点头。
卫练师笑了一下,朝着院子扬了扬下巴,表示自己先进去了。
没一会儿卫练师就出来了,顾舟连忙看过去,希望在卫练师身后看见那个人影,然而他却失望了,卫练师只身一人从院子之中走出来了,身后没有人,院子之中也没有人,房门被关上了,慕郁没有出来。
“练师,郁郁他不出来吃饭?”顾舟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慌……难道真如孟之渊所说,他挥霍的太多,所以慕郁已经厌倦了吗?顾舟说不出的忐忑,不由求助了卫练师,哪怕一点也好,给他一点信息啊!
“嗯。”卫练师走出来,一边答道,“郁郁说不想出来吃,青歌就把他留下了。我盛的饭菜足够,他们两个也够吃。”
顾舟抿了抿唇,脑中一阵轰鸣,心中的那些侥幸心理被完全打碎,郁郁说,他不想出来。
郁郁那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伤心的无以复加,否则他不会这样。
卫练师看着顾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嘲讽无比,面上却还是笑着,像是没有发现顾舟的失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