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放下手中的笔将自己的卷子放在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听县令吟诵《天问》,这种夹杂了私人感情的朗诵很快就让云峥听出点味道来,他总是在最后的几句中加重了语气,尤其是那句“爰出子文”更是念得咬牙切齿。
这就是一句骂人的话,类似于“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杂种”。也不知道县尊在骂谁,文人就是这种臭毛病,想要骂人也不痛痛快快的骂,非要咬文嚼字,拿人家好好地《天问》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云峥想的太投入,没发现县令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他看了云峥的卷子之后拿着红笔划了一个圈,放在自己的案首,问云峥:“汝哪童子,既然已经答完考题为何不交卷子,立此何为?”
云峥回过神来躬身施礼道:“刚才闻听县尊吟哦《天问》,不由得想到了晋傅玄有《拟天问》,梁江淹有《遂古篇》,唐杨炯有《浑天问》柳宗元有《天对》,这些先古高人都在模仿屈子的这篇《天问》,文章也算得上绮丽,问题也算得上刁钻,为何小子总是觉得不及屈子的这部天问来的雄浑,苍劲。”
县令猛地站了起来,重新打量了一下云峥说:“我曾听闻豆沙县治下有一黄口孺子大言炎炎,言说自己必将在东华门唱名,应该就是你吧。”
“正是晚生,东华门唱名这是家师的遗愿,小子故意散播的举世皆知,其实是在给自己一个鞭策,提醒自己千万莫要懈怠了,免得辜负家师的宏愿,倒不是故作轻狂,让人生厌。”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最高要义首先就要和说话的人有话说,县令是读书人,算得上是整个豆沙县最有学问的人,和他说话就必须达到他的思想高度,如果露怯,估计会被县令一顿乱棍打将出去。
“哦,却不知少兄出自哪位高人门下,本官坐镇豆沙县,竟然让乡野有遗贤,这就是本官的过错了。”县令盯着云峥的眼睛把话说得非常恭敬。
“先师已然驾鹤西去,晚生谨遵师命,不到东华门唱名,断然不敢说出家师的名字,使他老人家蒙羞。请县尊见谅。“云峥也回答的非常得体。
县令点点头说:”也好,鲲鹏自有飞天之志,巨鲸自有扶摇之时,既然你能知晓傅玄,江淹,杨炯,柳宗元,还能指出他们文章的出处,必然师出名门,本县能够亲点你为案首,将来会是一段佳话啊,原以为今年的童子试依然如同往年让人生厌,没想到你给了本官一个惊喜。“
”案首?“云峥惊诧的指着其余四个伸着脖子答题的老家伙说:”考试尚未结束,就定晚生为案首,是否对他们过于不公?“
县令厌恶的看了四个老头一眼,将时香拗断,香头插进香灰里对云峥说:”已得鸾俦,其余鸦雀不取也罢,说完就向云峥招招手示意他随自己来。
云峥答应一声同情的看着衙役们将四个老头子的卷子强行收掉,将他们推推搡搡的赶出了公堂,来不及可怜这些人,见县令的身影将要消失在影壁后面,赶紧快步跟上。
穿过花厅,来到一个很大的花园俩人分宾主坐下之后,县令对云峥说:“你是让本官头一次觉得童子试的烧尾宴还有一些办头。”
云峥奇怪的道:“这烧尾宴是何典故,为何晚生从未听说过,请先生教益。”
县令开心的拿着手里的书本拍着掌心道:“从今日起你就要开始自己的仕途了,虽然童生还远远提不到官身,但是他却非常的重要,至少已经将你和乡农区分开来,自古以来说是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
二说是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接受;三说是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变成龙。次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次宴取名“烧尾宴”。
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在本官看来对国家最重要的就要算是童子试了,过了童子试的人也就能初步知道圣人之言,明白国家法度,也能教育子孙明理守法,每三年一次的东华门唱名不过百十人而已,能达到那一步的无一不是天纵之才,可是每年童子试录取的人却要超过十万人,由此,你就能掂出孰重孰轻了。”
云峥点头受教,县令说的没错,那百十个人固然是上苍的宠儿,他和十数万童生确实无法比拟,据云峥所知,大宋朝最庞大的小吏群体,主要的构成者就是童生,在大宋秀才已经算得上是高端人才了,在书院里拿着国家的禄米继续学习。直到自己学不动为止。正正算得上是活到老学到老。
“本官方才已经着厨间准备酒宴,还需些时日,不知你可曾懂得手谈?”
云峥苦笑着说:“这个自然会,只是晚生的棋路有些怪异,虽然被家师惩治过无数回,依然学不会士大夫棋路的中正平和意,反而处处刁钻古怪,以战胜对手为第一要素,所以县尊啊,您和晚生下棋,见到学生的猥琐之态,万万不可小觑,很可能您会输掉这局棋。”
县令的兴致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大声的呼唤管家快快的拿棋盘来,他本是一个非常喜欢喜欢下棋的人,自从到了豆沙县任职,就只能自己打谱做乐,其余的人棋艺太低,不成对手,今天乍一听到有人说能战胜自己,自然见猎心喜,不下一盘怎么成。
古代人下棋不贴目,傻子都知道执黑先行会占到多大的便宜,古人的棋艺讲究搏杀,他们对于绞杀大龙有一种变态般的爱好,开局往往会率先抢占中腹,对于边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