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威族长,当年收殓家父的遗骨,多年来对家兄照顾有加,大恩大德,我郑家真的是难报万一。”郑砚北郑重地给思威行了大礼。
“郑二爷言重了,想我两家乃是世交,些许小助,说报答就见外了。”思威伸手相扶,感慨道:“几十年了,猛山克族终是又回滇省,你我两家终于还是又走到了一起,以后当互相扶持,共建大业。”
大巫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还是那副冷森的模样,沉声道:“互相扶持,患难与共,这是应有之意。只是大事未定,尚不是举杯相庆之时。”
思威与郑砚北凛然危坐,凝神静听,知道现在所谈才是最机密的事情,关系到两家日后的发展大计。
“永历乃天下共主,在岷殿下羽翼丰满、人心归附前,暂不可轻动,必要时还要加以保护。封锁联络当马上进行,不惜财力人力,定不让朝廷轻易与滇省交通声息。”大巫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直钻入思威与郑砚北的耳朵,令他们惊惧异常。
“太子已经十二三岁了吧,不过两三年,便是岷殿下兴王图霸的一大障碍……缅甸丛林众多,气候湿热,毒虫瘴疠防不胜防,众臣保护不周,或致太子中毒、生病,并不为奇……但此事不可急切,须缓缓图之,不留痕迹……介时殿下手中握有重兵,又立有盖世奇功,陛下懦弱,兼失储君……”
………………
杨武跑了?朱永兴听完前锋陈国公吴子圣送来的信件,不禁叹了口气,自己扣留其使有些不妥,怕是打草惊蛇,使其生疑惧怕,转而他遁了。
算了,跑就跑了,不过是个小人物,所部兵马也不过两千,应该影响不到大局。
甩开这点小纠结,朱永兴示意易成继续读,那是元江那嵩的回信。在腾冲时,朱永兴便让郑家派人给那嵩送了信。因为他觉得那嵩象是个比较刚愎、冲动的家伙,可别有什么呼应腾冲的想法,擅自行动,从而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那嵩称其正联络降清明将及逶东土司,已见成效,若等到七八月份,清军粮草将尽时起兵,则胜算大矣。另外,他殷殷期盼与殿下会商,并为殿下征伐安南准备了不少粮草,还可派土兵助战……”
“七八月份过于仓促,我军不定安南,如何援助?”朱永兴摇了摇头,对那嵩有些自大的判断表示否定,“写信告诉他,起事之期会商时再定,联络降将和各土官时尽量低调保密,别弄得尽人皆知。另外,让他发动治下民众,掘壕立桩,加固城池,以作坚守之图。”
或许那嵩对自己的土兵很有信心,但朱永兴却知道在面对吴三桂所率的清军时,两者的差距有多大。野战全无胜算,坚守城池还可勉强支撑。而且此时联络的土司多半会首鼠两端,想在逶东掀起遍地烽火,完全是那嵩的一厢情愿。
根据朱永兴的分析判断,逶东土司可能很惧怕吴三桂,驻扎昆明的清军数量又很多,所以不敢贸然行动。等到吴三桂率大军北上镇压贵州水西起义时,迤东一些土司才联合起来,乘虚而起,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朱永兴并不象那嵩那么自大,以为自己一举义旗,便会群起响应。至少在清军露出败象之前,朱永兴觉得不可过于乐观。
易成一一记下要点,抬头望着朱永兴,询问他还有没有补充。
“哦,还有——”朱永兴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请那嵩搜集船只,并且尽可能多造些,我军若以水为路,从安南增援元江便可快捷通达。还有——会商地点暂定在元阳,他可坐船沿元江而下。还有——算了,明日就要启程,很快便可会商,到时再说吧!对了,吾还要见见送信人,询问一下元江的情形。”
易成见朱永兴再无交代,便告退而出。只留下朱永兴独自一人,在屋中苦苦思索。
根基不固,本钱不多,每战皆需殚精竭虑,不敢稍有疏忽啊!朱永兴左思右想,无奈地连连叹息。腾冲一战,对于清军来说不过是小挫,战术层面的胜利却难以扭转整体战略上的强弱对比。也只有兢兢业业地一仗一仗打下去,才能慢慢改变被动的局面。
胜还好说,若是败呢?小败可能还可支撑,若是一场大败,那恐怕就要万劫不复了吧?这种输不起的战争态势,可真令人难以承受。如果能专心打仗也还罢了,可还得担心永历君臣是否抽疯,摘掉自己这个留守之名;还得与各种人打交道,或是示之以威,或是赐之以恩,或是费尽唇舌……太累了,太累了啊!
朱永兴把自己窝在椅子里,微微闭上眼睛,轻抚着额头,缓解着突然而起的心中烦闷。不知不觉,他慢慢陷入了昏沉的浅睡状态。然后在惊悸中猛醒,发现梦珠正满脸关切地给他盖上薄被。
“阿珠——我觉得好累呀!”朱永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揽住少女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并不在意显露出了内心的软弱。
梦珠任由朱永兴抱着贴着,轻抚着他的短发,过了好一会儿才柔声说道:“殿下,我有件小事不敢作主,正要禀报——”
“既是小事,就自己作主好了。我不想说话,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吧!”朱永兴抱得更紧,少女身上的馨香和温暖让他有了放松和安详的感觉,他想尽量保持得久一些。
…………….
身疲心累,前途莫测。但路还是要走下去,目标还是要一个一个去实现,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由磨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