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个的。刚来的那天,他吓得都傻了,后来听到路人说着我们出车祸的消息,知道自己死了,又抱着我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一个多小时,搞得我再多困惑伤心也不好意思表现,只能先安慰他。”
“还好那天旁边刚好是家食肆,他哭累了闻进去肉香,才算消停下来。”韩逸明顿了顿,抬手替裴宁擦去残留在脸上的泪:“裴宁,不甘心的不是只有你一个,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已经死了,那听上去就像是个笑话,可既然事已成定局,至少在这里,也要护好身边的人,大家一起用另一种方式好好的活下去。”
裴宁抬首望向那轮不与人世共有的皎月,视线仿佛飞到极远终不可触及的地方,随即又被一道无形的线缓缓拉回,看了看床上的汤垣,又看了看韩逸明,缓慢而又极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齐律心事重重退回房间,颓然躺倒床上,也想从月亮里寻出点蛛丝马迹,却是徒劳,转向苏仲平,问道:“仲平哥,你怎么看上去都不难过呢?不会不甘心吗?不会想在那头的父母朋友吗?”
“不会。”苏仲平说道,“我父母过世了。”
齐律今晚听了太多的出乎意料,反倒淡定了不少,一颗心莫名又被拧了起来,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仲平看出他难以开口的好奇,倒也不忌讳,坐在床畔,抚上齐律有些凌乱松软的长发,说道:“我爸是杀人犯,判了死刑,我妈是病死的。”
齐律陡然想起儿时,那小点老板所咒骂的话,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爸怎么会去杀人呢?”
“你想听么?”苏仲平问。
齐律怕他不愿说,却又非常想知道他的过往,便说道:“我相听,但仲平哥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都过去了,没什么不愿说的。”一晚上的生死存亡,让苏仲平稳稳摆出的镇定都丢盔卸甲,他一一把齐律的长发理顺,将过往娓娓道来,“我妈一直身体不好,看病几乎用光了家里的收入。”
他才开了个头,齐律就跟着心酸起来,握上抚在发上的手。
苏仲平反手与他交握,从中获取了力量:“我一年级的时候画画得了奖,有次家长会老师就跟我爸说,推荐让我报个班,系统地学习一下,别浪费了才能。我们家那条件,哪供得起?有天我爸路过银行,一时鬼迷心窍去偷人家车里的包,还被发现了。他抱着包就跑,那时那一块附近正在造房子,也没遮拦,水泥石灰遍地都是,他当时脑袋里可能只有钱了吧,捡起块砖头就往追来那人头上砸了下去,砸得不是位置,就把人家这么砸没了。
“警察来抓人的时候,我们还在吃午饭,那天难得晚饭有鱼,我爸送了我一盒水彩颜料,说他筹到让我念绘画班的钱了,让我喜欢就放心去画,我妈多少看出些端倪,问了他钱哪来的,我爸也说不出来,然后,来敲门的警察就带代回答了,铁铐子拷了去,抢劫加行凶,死刑。”
齐律默默听着,眼泪竟不自觉地盈满眼眶。
苏仲平又说:“后来,我妈身体就好了些,能下床了,像是病痛被我爸的死都带走了似的,她干了些能接到家里来的细碎活,有时候是装圆珠笔,有时候是缝小娃娃,虽然拮据得不行,勉强还是供我念完了高中。
“念美大的时候我已经能接到稳定的单子了,学费什么的也没再问家里要,还有了些余钱,结果我往家里打钱的第二天,医院就打了通电话来,说我妈病重,等我赶到已经过世了。我那时候才知道她根本不是身体变好了,而是为了我强撑了那么多年,最后一天福都没享上,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医院里,连尽孝的机会都没留给我。”
苏仲平就好像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没半点悲痛的表情,说完还笑了出来,问道:“齐律,你说我是不是个人渣?也没多少活在那价值,不过死的时候横竖救了余婧,好歹也算替我爸偿了些。”
齐律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这份了无牵挂比他的永不能相见沉重的多,那道笑颜挤出的淡淡纹路里,像是塞满了无可名状的伤痛,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苏仲平的脸颊,想把扬起的唇角拉下来:“仲平哥,你是个好人,你爸妈也都是好人,别这样说自己。人生在世,谁能不犯点错呢。”
只是犯了不可弥补的错,终也是要偿还的。后面的话,齐律并没有说出口。
苏仲平拉开他的手笑得更开了,狭长的眼角却没半点笑意:“怎么莫名奇妙发张好人卡给我,我又不是再跟你表白。”
齐律一愣,听着笑话一点也笑不出来,说道:“仲平哥,别笑了。你这样对自己,你爸妈在天上看到了,会难过的。”
“天上?”苏仲平还在笑,瞧了瞧窗外的夜空,“恐怕也不是我们看的这片天了。”
齐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蹩脚地转换话题:“仲平哥,那总也有开心的事吧?要好的兄弟,喜欢的姑娘什么的。”
苏仲平看着他,眼角总算有了一丝弧度:“有倒是有,只可惜也就只能远远看看,人家一点都不知道,是不有些可笑?”
齐律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对他口中的人有了兴趣,便问道:“什么样的人啊?这么傻缺?”
“是挺傻的。”苏仲平躺下,不再看他,拿扇子敲着床面,“做什么都跟缺根筋似的,风风火火,像天上那轮太阳,不过又不会太过,暖得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