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一种奇石,贝壳的样子,作天青色,十分好看,山里人都叫它相思石,说得了这石头,便是一生缱绻不移……”
“我想寻了这相思石来赠你,至可惜难寻啊……”
“奇石难寻,情也难寻啊……”
阿拾默默听着,一杯一杯地喝酒。慢慢思绪也模糊了,莫流觞叹息般的低诉越飘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阿拾酒醒已是第二日天大亮的时候。睁眼就望见莫流觞歉意的眼。
“阿拾,感觉如何?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喝这么多酒的。”莫流觞端来个白瓷碗,“来,把这醒酒汤喝了吧。”
阿拾顺从地接过碗喝下,头痛果然轻了几分。偷眼望望莫流觞,自然无所觉的样子,昨天的事,莫不是都忘了?
忘了,也好。
阿拾摇摇头说无碍,稍待一会儿就起身,利落地更衣铺床。
阿拾还是阿拾,干活勤快手脚利落的阿拾。安静少言默默做事的阿拾。心思清明安分自知的阿拾。
阿拾从来都是懂得的,有些话,不能出口,有些人,只能守候。
能够守候,阿拾已经知足。没有了痛楚,也没有了酸涩,余下的,只有对那人的心疼,还有静静望着那人时心间淡淡的温暖。
酒醒了,心也醒了。
只要这么默默守着就好了。能在那人倾诉时给予一双耳朵,在那人思念时提供一个幻影,就足够了。
阿拾从花木间立起身,用力伸个懒腰,抬头迎着秋阳扬起明朗的笑起来,心里一片豁然。所谓的爱,不是一定要拥有才完美。阿拾不是莫流觞,不会为不属于自己的恋人而不甘,而感伤。
阿拾,素来最清明自知。
以后的日子阿拾还是一样地过。每日清晨洒扫庭院,然后侍弄花草,早餐过后就随侍在莫流觞身旁,莫流觞看书他端茶,莫流觞弹琴他捧香,莫流觞写信他磨墨。莫流觞眉宇间的忧愁愈发的浓,阿拾心疼,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第三章
山间日子过得缓,但是回过神来一看,竟又是一年光景。
莫流觞来这村子,已到了第三个秋日了。
阿拾十八了。已经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娟子也十七了。山里的孩子成家早,和她同岁的姐妹孩子都有两个了,但是娟子,却回绝了所有人的提亲。是为了谁,明眼人都看得出,阿拾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但是面对那双欲语还休的眸子阿拾却什么也说不出。阿拾早打定主意要守着自己的爱情,也无意伤别人,只是情之一字实在难言,拒绝的话,阿拾说不出口。
秋风渐凉,该添衣了。
此时阿拾已能流利地念出莫流觞的信了,也早从他字句间晓得莫流觞和连清的故事。阿拾对莫流觞怜惜更甚,因他渐渐明白,莫流觞与他一样,都在守候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恋,只是莫流觞选择了离开,他选择了留下。
一样苦涩,一样甜蜜。
一样孤寒,一样温暖。
九月初七,就在半个月以后了。莫流觞拿来了好些物件给阿拾看,犀角的杯子翠玉的搔头,五十弦的锦瑟蛋壳陶的古埙,样样是难得之物。莫流觞说阿拾可以从中挑选一件作为贺礼,但阿拾什么也没要。他知道这是为那远在京城注定什么也看不到的人准备的。如果真可以自己选贺礼的话,阿拾只要莫流觞真心的笑颜。
只是,那能让莫流觞露出真心笑容的人,不在这里啊。
“都不喜欢么?”莫流觞似乎有些疑惑的样子,“没有合心的?”
阿拾摇头。“都很好。只是阿拾不需要。”阿拾只要你能开开心心就好。
“这样啊……”莫流觞点点头,“那么阿拾要什么呢?我若给得了的,一定给你。生辰寿星最大。”
要你的笑。“什么也不用。公子待阿拾这么好,阿拾无以为报,哪里还要什么贺礼。”阿拾笑笑,又垂下头去忙手上的活。
莫流觞取过阿拾手中的花锄放到一边。“今天就不用做活了。阿拾这么能干,收的报酬却微薄如此,倒是我该过意不去。选一样罢,就当让我安心。”
阿拾沉吟半晌,侧头看了莫流觞一眼,又低下去,轻声道:“……我可以,要莫公子一幅画么?”
莫流觞笑着站起身。“这有何难?要什么内容的,我给你现画罢。”
“……莲花。白色的莲花。”就如你一样,雪白的莲花。
书上有首诗,是怎么说的?阿拾驽钝记不得了,仿佛有那么两句,宛若白莲,一步一华。是这么说的么?阿拾若说错了,公子可不要笑,阿拾会努力学。只要,公子欢喜。阿拾眼里,公子就仿佛这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纵然是为了那人而染上俗世愁绪,也是清幽得仿佛雪山尖上那一抹微云。
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得近玩啊。
莫流觞已铺开了纸,照例让阿拾磨墨,七分狼三分兔的笔毫饱吸了淡墨,只在毫尖处略勾一点浓,下笔如有神助,不过片刻工夫,一幅白莲图就宛然在目。
阿拾仔细看那图,墨色浓淡回转,在雪白的纸上幽然绽放着摄人光华,与那作画的人,真真是一般无二。阿拾不懂画,只觉得好看而已,但他就是知道,这幅画,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属于他的,无价之宝。
“还喜欢么?”莫流觞侧过头来轻问。
“喜欢。”怎么不喜欢。这是公子你亲笔画的,亲手送与阿拾的,于阿拾,自是恨不得刻在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