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手掌。
自从长滨报出他的名字后,颙衍就一直握着他的手,掌心对着掌心,紧得让他无法放开。但就连那只手,似乎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但是……你能碰得到我……我也、碰得到你……」
吉安颤抖着吐出字句,连口舌,彷佛也不听使唤了。
「我能看见很多东西。」颙衍叹了口气,吉安看他用空着的手轻触胸口,「我的体内……传承了我父亲的某样东西,这让我有某种能力,可以接触所有不存在这世间的事物,并不限于已死之人。」
颙衍看着吉安,眼神十分复杂。
「而且你的灵魄算是强韧的那种,我一开以为宿舍有梁神符,你过没几天就会被梁神驱逐而散魄,但没想到你不但没事,还在宿舍里住了这么久。后来我修改过梁神符,让梁神改而庇佑你的存在,你才不会常常心神不宁。」
吉安恍惚想起来,颙衍确实跟他说过,梁神是房屋的守护神,守护房屋不让妖异之物危害房子里的人之类的。
但他从没想过,原来颙衍口中的「妖异之物」,就是指眼前的他。
「但是……我能够用网络……还能够用手机、跟别人传简讯……」
「死者的灵魄并不像常人想的那样,完全与阳世隔绝,听过魑魅魍魉吗?鬼死变魑、魑亡成魅、魅死为魍、魍灭残魉,即使是人们所说的鬼魂,也有轻重之分。」
颙衍嗓音沉稳,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吉安。
「大部分的鬼魂在刚死的时候质量都还很重,甚至能在意念强劲的时候碰触到器物,引发灵骚,就像你那时候为了救我,拿东西扔那个纸扎人一样。」
「特别是现在新兴的网络和计算机,有些亡魂无法言语,以前和鬼魂沟通多透过笔谈,现在用计算机屏幕更方便。但你的状况,似乎也能够跟看得见你的说话就是了。」
吉安立在厕所门前,这三个月来的种种,像是跑马灯一般掠过脑海。他总算明白,对他视而不见的福隆和富里、每次在宿舍里头聚会,都只和颙衍说话的同寝学长们,还有从头到尾不曾停在他身上的,长滨和关山的视线。
长滨说,她在学务处看见了鬼魂,鬼魂进办公室,偷走了新生名册。
原来那些话并不是袒护他。她是货真价实的,见鬼了。
他总算明白,为何颙衍会在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就问他「还好吗?」,那并不是关心他,而是颙衍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早已是不该存在世间的人。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每回在他提起自己未来相关的计划时,颙衍总会露出那种夹带着怜悯的悲伤神情。
因为颙衍明白,对他,对「吉安」这个人而言,早已没有所谓未来。
原来宿舍的床位,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三张床,空缺的那张不是因为他迟来的室友,而是从开学以来就失踪的他。
不帮你的话,你会一直缠着我不是吗?,颙衍曾对他这么说过。
「缠着我」,吉安怔怔地品味着室友的用词。对颙衍而言,从头到尾,他都不是什么热心的室友。
他和颙衍不是室友。
他只不过是,一个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愚蠢而又悲哀的,孤魂野鬼罢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
吉安嗫嚅着,「既然早知道……我不是活人,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清楚?」
吉安的声量微微提高,他感觉自己浑身颤抖。颙衍的手仍旧紧握着他的掌心,用担忧的目光凝视着他。
「……我担心你要是知道自己死于非命,多数忘记自己死去的亡魂,在得知真相的瞬间,就会因为心神冲击过剧,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因为灵魄混浊堕落成妖物。」
颙衍微闭了下眼。
「我本来想等你自己想起来,这样对你比较好。但你似乎完全相信自己还活着,你按照我的模式在大学生活,和我同寝同食,甚至还跟着我一起去上课,期中考到了还会自己念书。我实在不……我找不到适当的时间点告诉你真相。」
颙衍咬了下唇,吉安想他原本想说的应该是「我实在不忍心」,但话到唇边又收了回去,大概是怕吉安觉得被同情。这个男人,总是善体人意得令人生气。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被揭穿……我很抱歉,我实在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吉安。」
吉安看着垂下头向他道歉的颙衍,脑袋里仍旧一片茫然,眼前的一切像在梦境般虚幻不实。他看着颙衍苍白的后颈,听见自己又开口。
「那我到底……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还是事故……?」
吉安唇齿颤抖。他这一生平凡得可笑,从未想过竟会有一天,他得从别人口里询问自己结束一生的原因。
颙衍抬头看了他一眼,吉安看颙衍一直盯着他的后脑杓,半晌又垂下视线。
「……我不知道,但从你的外观看起来,你有可能是遭遇事故。但若是遭遇事故,你父母和学校不可能不知情,就算是淹死或是跌落山崖,迟早会被巡山或是什么人查觉,不可能消失三个月都不被人发现。」
「所以说……」吉安启唇。
「你应该是被什么人蓄意杀死的。」
颙衍凝视着吉安,「不只杀死,你的肉身还被那个杀你的人藏匿起来,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
吉安说不出话来,颙衍的话虽然字字句句入情入理,这三个月来和室友一起追查富里学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