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习武的人,五感较常人敏锐,他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明显是个身型高大的男子,身穿长袍,头挽高髻,脚蹬皂靴,打扮得活像刚刚从古装片场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卸掉一身行头似的。
他正背对着沙发床上挤着睡的两人,坐在桌子前面,就着台灯的光,一边品茶一边看书。
明明房间门反锁了,窗户也好好的关着,半夜里屋中却忽然多了个人,还是打扮如此不合时宜的古装男——照理说,阮暮灯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一跃而起,随手找个什么防身用的东西了才对。
然而出乎意料的,在看到面前这男人的瞬间,他就有种奇异的直觉,居然一点也没有觉得震惊或者害怕,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阮暮灯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萧潇,见自家师傅依然蜷在沙发床上,睡得很香的样子。
“过来,给我斟杯茶。”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似乎知道阮暮灯已经醒了,并没有回头,而是拖着调子支使他做事。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约莫五十多岁,声线很陌生,但中气十足,带着赣语方言的调子,阮暮灯猜测,这人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于是他翻身下了床,走到桌边,亲自给这个陌生人续了杯茶。
“不错不错,虽然茶不是什么好茶,但那小子的徒弟却是个孝顺徒弟。”
中年男人端起茶杯,也不怕烫口,仰头就一口气闷干了杯子里的茶水。
“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阮暮灯又帮这人倒上茶,恭恭敬敬地问道。
正面看这忽然闯进屋来的中年男人,阮暮灯发现他的长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国字脸轮廓分明,下颔无须,眉毛却很浓密,悬胆鼻、四方口,算不上俊美,却很有男子气概。
“哈哈哈哈!”
听到阮暮灯的问题,中年男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然而奇怪的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和男人的笑声那么响,躺在三步开外的沙发床上的萧潇,却依然闭着眼睛,跟头小猪似的,睡得毫无所觉。
“我一辈子收了俩徒弟,全都没教好!”
中年男人答非所问,而是转头瞥了瞥熟睡的萧潇,又目光灼灼盯着阮暮灯。
“一个徒弟教成了混世魔王,谁都奈何不了他;另外一个虽然心肠好,但就缺了点志气,整天就知道混日子!”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看着的古书卷了起来,用书卷在阮暮灯脑门上拍了两下。
“没想到萧潇那臭小子比我有眼光,徒弟是个争气又孝顺的!”
薄薄的书卷拍在脑袋上,自然半分都不疼。阮暮灯睁大眼,电光石火间领悟了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
“师……”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兜头而来的书卷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了。”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一只手肘支在桌上,两脚翘了个二郎腿。
“也怪我当年一时心慈手软,清理门户没有做干脆了,才会有后头这许多破事儿。”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脖子,“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阮暮灯心头砰砰直跳,似乎意识到了男人的弦外之音,立刻正身抱拳,深深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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