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请指教!”
“你这瓜娃子,老道我都作古多少年了,难道还能还阳替你们打架不成?”
中年男人又用手里的书卷往阮暮灯的后脑上招呼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再说了,打不过你们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吗?自己琢磨去吧!”
说完,他把手里的书往桌上随手一拍。
待阮暮灯再抬头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早没了那中年男人的身影了。
桌上的线装古书还维持着刚才中年男人卷起揍人时的状态,发黄的书页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了。
借着台灯的昏暗光照,阮暮灯一眼扫到书页上的内容:
“昔道宣律师独坐禅房,忽闻有雷声自西天来……”
第 122 章、十三、天谴05
东边的天际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床的床头前, 阮暮灯倏然睁开眼,目光聚焦在头顶遍布霉斑的天花板上, 一时间有些怔忪。
在他脑海的认识之中, 他分明已经“醒”过来了一次, 正坐在桌前看师祖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书,可这一转眼, 他居然就又躺在了萧潇旁边, 搂着恋人睡得热热软软的身体,再次从梦中梦里醒了过来。
阮暮灯愣了一会儿, 回忆自己在梦境里见到的一切。
长相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师祖, 以及那人不像方外高人, 反而更似个浪荡游侠的举止做派,还有他仿若不经意的两句提点,以及……他在梦中看到的那本连装帧线都快要散掉的破书。
阮暮灯的记忆力一向非常好,但凡看过一遍的书籍, 虽然不能以“过目不忘”简单概括, 但个八九成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可即便他在梦里看得很认真很仔细, 但他此时此刻仔细回想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记得后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只牢牢了他乍然看到的第一篇内容——一个情节十分荒诞,却很有趣的小故事。
是的,他那位长相气质都和“仙风道骨”完全不沾边的师傅,特地入梦一趟, 给自家徒孙留下的书,既不是什么秘术宝典,也不是什么阵法咒文,而是一本仿若旧时坊间流传的志怪杂记的抄本。
故事说的是,唐贞观年间,有和尚释道宣,即世称道宣律师,曾有一日在禅房里打坐的时候,忽然听到西方窗外传来隆隆雷鸣之声,而且雷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停在他的禅院外头。他抬眼看向屋外,分明天气晴好,毫无即将行云布雨之兆,立刻掐指一算,竟是有妖物藏身在近侧。
于是道宣和尚脱去身上僧袍鞋袜,纷纷丢到窗户外头,但雷声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道宣随即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全身,最后在右手尾指上找到了一枚新生的黑色小痣。道宣遂将右手伸出窗外,耳边随即一声霹雳炸响,将那颗黑色小痣,连同和尚的半截尾指一并烧成了焦炭。
原来那枚小痣是一尾孽龙,化成黑痣潜藏在高僧身边,借佛光功德掩盖自身业力,企图躲避天劫。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九天玄雷终究还是没有错漏过它。
阮暮灯先前看书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如何,现在从梦中醒来,仔细琢磨这故事里的诸多细节,心头有某种念头隐隐浮现,但又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靠不靠谱,是不是就是师祖想要给他们的提示。
正在这时,萧潇似乎也被照在眼皮上的阳光弄醒了,他起皱着眉,好像没睡醒的猫一样,脑袋窝进阮暮灯颈间蹭了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朝自家徒弟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阿阮,早啊!”
“早。”
阮暮灯看着萧潇饱饱睡了一觉之后,脸上疲惫倦怠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心里也觉得很是高兴。
“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嗯,昨晚睡得真香啊。”
萧潇点点头,两臂上举,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昨晚竟然梦到了老头子……唔,就是你师公啦……”
“什么?!”阮暮灯听了这句话,心头一凛,忍不住骤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
萧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阮暮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回头讶异地看向青年,“你干嘛这么个惊讶的表情。”
阮暮灯就将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中年男人的长相,连带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全都一五一十地向自家师傅说了一遍。
这会儿吃惊的换成了萧潇。
“嗯,你从来没有见过老头子的样子,但听你的形容,确实是老头子本人没错。这么说来,昨晚果真不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偶然梦到了故人,而是他不仅入了我的梦,还跑去找你了……”
萧潇摸着下巴上两三天没刮而冒出来的一点点胡渣,脸上的表情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老头子九成是算出了我们这边的窘境,想要提示我们些什么线索,但在天道规则之下,阴间之人不能搅扰阳世之世,所以又不能明说,才这么拐弯抹角地留下一本志怪杂记,还让我们仔细琢磨去……”
“嗯,确实如此。”
阮暮灯轻轻颔首,将梦里看到的道宣律师的逸闻,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天劫吗……”
萧潇一字一顿,把这两个字放在舌尖反复咀嚼,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