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男人明明身量颇高,却消瘦至如此地步,肖北决只觉良宵身上只余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剩下的皆是硌人的骨头。
肖北决将人揽的更紧了几分,仿若要嵌于骨血,凝入血肉一般。
待到将人安置于寝殿,不多时那太医院的老院首便提着小木箱跑了进来。
一颗止血镇痛的药丸入了良宵口中,那药丸入喉即化,不多时便发挥起药效来。
老太医凝神细细为良宵诊着脉,眉头却是皱的越来越紧。
“云......良宵他可有事?”
那老太医复又耽搁了良久,这才起身收起了脉枕,向着肖北决躬身行礼道,“烦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待到两人到了外殿,老太医这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这位公子脉若游丝,着实凶险的很!”,他犹豫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公子内腑郁结,已有早衰之相,不似长久之吉兆。若是老臣不曾错诊,公子他精关淤塞不通,体内有一蛊虫淫养多年,怕是一直受着着阴毒折磨,应是不得生养了。”
肖北决只觉老太医所言句句皆同惊雷一般,搅得他心似乱麻!他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蛊毒可有解法?”
“老臣尚不敢断言,还需再看看公子情况才可下定论。”老太医拱手行礼,便欲退下去琢磨些方子来,“公子方才服下之药起效甚快,此时应是快清醒了,今夜应是并无大碍,皇上您可进去看看。”
(十九)
地龙铺就,银炉焚然。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良宵因着身子太过虚弱,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肖北决也便坐在一旁静静陪着,他手里怀抱着个木箱子,正是从良宵所居的小偏殿中寻来的。
他差人去那殿内收拾良宵平日里惯用的物件和衣物,谁料那侍从最后只捧来了一方小木箱子。
那木箱之上漆皮脱落,边角多有磨损,显然是个不值钱的旧物件。
其内只有寥寥数件衣袍,都是些单薄破旧的,甚至打了数个补丁。肖北决眉头紧蹙,他不敢细想这些年来良宵是如何度日,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慢慢锉磨掉一身傲骨,落得凄楚满怀。
他将那衣袍捧出放至一旁,便见到被压在下面的几样东西。
玉印携琴谱,方一入目,便令肖北决心头一震。此方玉印乃是昔年顾相之物,顾家遭此横祸,云念更是身陷囹圄,脱身不得,不知费了多少艰辛才保全这物件来!
神思剧荡,恍然间好似梦回。
年幼时他与云念幸得顾相开蒙,治国安邦之理皆由此而生,绵之延之,生生不绝。当世之儒生,昔年多受顾氏恩惠,文脉传承,可谓天下皆知。
祸首庆帝畏罪自尽,却也换不回顾家百年清名,他曾想过重新修蝾顾家旧址,追封满门忠烈。可旧人已逝,不过只是留给世人评看罢了。
肖北决盯着良宵的脸容,心中暗自有了抉择。如今良宵身份得以昭雪,重振顾家便再不是幻梦一场。
数年前他与云念心怀凌云之志,豪言壮语犹在耳侧。灭番邦,收四海,开拓盛世太平。
幸得苍天怀仁,不肯令两人命格孤苦,十载辗转流离,终行归故里。
“啊......好渴......”,良宵悠悠转醒,只觉喉间干涩,犹如吞下火炭一般痛涩难耐,便低低喃语道。
那声音太过低弱嘶哑,几不可闻,亏得肖北决心思专注,连忙将木箱放到一旁,取过一直温着的清茶捧于手中。
他将人揽入怀中,将茶盏送到良宵唇上,柔声安抚道,“来饮些茶润润嗓子。”
待到茶盏半空,良宵这才缓回了些气力,他长舒了口气,便觉出下腹处翻涌的情潮已是偃旗息鼓,连那难以启齿处的痛楚也减缓了良多。
肖北决稍低下头,在良宵光洁的前额印下一吻,“云念,我这便让太医进来为你再仔细看看。”
良宵闻言却是格外懵懂惊异,他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气力,翻身跪伏在床榻上,他久睡方醒,头脑本就昏沉,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似锦如常般照料于他,这才明白他竟是被肖北决拥在怀中,竟还唤他叫作云念!
“皇上您折煞下奴了,良宵身微命贱,担不起您.......”
良宵话还没说完,便被肖北决摆手打断。他只觉句句刺耳、心如刀绞!
“我都知道了,你还何必瞒我呢?”,肖北决轻抚着良宵紧绷着的脊背,笑语道,“你不要北决哥哥了?”
良宵摇了摇头,心头万语千言,却是难吐一字。“下奴愚钝,听不懂您的意思,良宵是柔然出身,并不是顾公子.......”
肖北决眉目清俊,神色愈加温柔,他将趴跪着的人小心扶起,复又使云念半卧于枕席之上。
他并未在这问题上纠缠过久,云念久病初醒,本就精力不济,那脸容惨白若纸,一眼望去便令他一颗心更软了三分。
“去传膳吧!”,肖北决向着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不多时便见一众侍女鱼贯而入,准备的皆是些精致细腻的菜式,肖北决亲自盛了一碗香气浓郁的鲫鱼汤膳,其内略有数粒嫣红的枸杞子,看上去格外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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