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大群游客特意从外地赶来赏花。
车行一个多小时驶上罗云山。这座像直直插在地上的小山丘海拔不高,但地势颇有几分险峻。环山公路的外侧是直上直下的悬崖,一路都有栏杆铁索环绕。因为是旅游区,略宽些的地段在悬崖边上建有零售茶水糕点的小凉亭,方便游人购物玩赏。
车子即将驶到一处凉亭时,安平气息虚弱地道:“我想喝水。”
还有三周便要临盆,他此时要出来赏花本就勉强。上山时宋扬已注意到他口唇发干,额上全是虚汗,因怕耽误太长时间只想能快去快回。
现在听他喊渴,宋扬单手打开车内的储藏箱。不巧平时备用的饮料今天都被小妹网罗一空。
宋扬看了看安平唇上的干皮,把车子停靠在围栏边上。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宋扬小步跑向小凉亭。很快拿了两瓶矿泉水返回。他微低著头,一边疾走一边将钱夹放进上衣口袋里。
安平透过车前窗看著他,松开安全带,爬到驾驶座上。
宋扬的身影近在眼前。安平发动了车子。
从这个角度撞过去,只要速度够快,车外的宋扬和车内的他,就会冲破围栏一同栽到悬崖底下。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死法,在一堆扭曲的钢铁里摔成肉饼,就算过後尸体会被拖上来,怕也面目全非看不出他的畸形了。
安平嘴角近乎恶毒地扬起来。猛踩住油门,车子咆哮著飞一样冲了过去。
宋扬听到异常的声响猛地抬起头。一辆车子夹著雷霆之势向他碾压过来。大惊之下他本能地向旁边跳跃翻滚,那车子竟堪堪被他多了过去。两瓶矿泉水像块沈重的铅球,被撞飞跌落悬崖。四周的游客尖叫逃散。
还没来得及爬起喘口气,黑沈沈的车体又猛打方向盘对准他急转而来。
宋扬这才认出这是自己的车子。
“平平!”
宋扬不退反进,飞快爬起上扑到驾驶座一侧的车窗上。从半开的车窗伸手进去抓住方向盘。
车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歪歪扭扭冲向山体。一声骇人的轰响之後,引擎盖被撞得凹陷的车子剧烈震颤著停下来。
“平平!平平!!”
宋扬双目欲裂。所幸车子驾驶座一侧损伤不大。宋扬拉开车门,连拖带拽将安平抱出来。
他吓得手软脚软,拖了几米两人都跌在地上。
安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劈头打得他一阵晕眩,“你去死!你去死!!啊啊啊,你去死!!!”
安平披头散发,癫狂地挥舞双手去捶打自己的肚子,“啊啊!你去死!都去死!!”
宋扬紧握住安平的受,突然之间面如死灰。
宋扬托了省警察厅的熟人,将这期事故按普通车祸处理。
身为裴氏总裁,如今他能搞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难题,却唯独对安平无计可施。
安平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後,就一刻不停地踢打翻滚。他像见鬼一样惊恐地瞪著自己膨隆的肚腹,恨不得用手指活生生将自己的肚皮抓开。
宋扬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仍然无法抵挡他的反抗。
他疯了,真的疯了。浑身上下都是惊人的蛮力,用尽一切手段要将他曾经视若生命的宝宝亲手扼死。
束缚、挣扎、逃离、追赶,短短的时间,相同的环节周而复始地上演了无数次。他花费两个月精心装扮起来的家,顷刻间变成了破败凄凉的废墟。
令人身心俱疲的搏斗一直持续到後半夜。肚子里的胎儿疯狂地挣动。安平疼得连呻吟都困难,自虐的行径被迫中止。
宋扬抓紧机会给安平灌了安胎药。药里有轻微的镇静作用。安平渐渐安静下来,卧在他的臂弯里,合上眼睛睡过去。
这一夜精疲力尽。宋扬抱著安平躺在床上,一闭眼马上也睡著了。
清晨,朦胧的亮光从没有被窗帘遮挡的玻璃窗中透进来。宋扬的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缓缓睁开眼睛。
头很疼,视线里一团模糊的灰白。宋扬又闭眼调息片刻,头脑才感觉清醒些。
他重新张开眼,马上坐起身探看躺在他身边的安平。
一望之下,却如泥塑木雕的死物愣在那里。
良久良久,他才抖著手,抚了抚安平一头过肩的长发。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那柔软的发丝上。
“平平,平平……”他压著声音一遍遍地呼喊。
安平安安静静地睡著,恬静的睡容,像一只乖顺的瓷娃娃。只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像受惊的蝴蝶在宋扬的指尖颤动著。
平平,平平。
满头青丝,一夜白发。
平平,是我害了你。
四十六
四十六
安平以肉眼都可察觉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
他拒绝进食,没几天演变成机体自发地抗拒食物。就像重症厌食症患者,过去再喜欢的美食,如今都成了诱发胃部无休止痉挛收缩的毒药。不等宋扬掰开他的嘴巴将食物塞进去,单是闻到一丝丝气味,安平就会吐得昏天暗地。
在他第三次呕出胆汁昏迷後,宋扬失去了强迫他进食的胆量。每日只能靠静脉注射营养液、蛋白质勉强维持身体的基本需求。
就这样不到十天的时间,安平四肢躯干的肌肉如被刀片一一削净,只剩下一副嶙峋骨架。加上他不哭不闹无悲无喜的呆滞神情,活似在地下埋了千年的人体干尸。
每晚宋扬放好洗澡水为他清洗身体,抱著浴缸里那具四肢干瘦,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