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里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安平登时僵在原地,脸色比房檐上未化的细雪还要白。
他想扭过头拔腿狂奔,可全身僵硬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就那样傻呆呆地戳在当场,眼睁睁看著那个他拼命忘了三年还忘不掉的人慢慢侧过身,一手揽著美萍,一手抱著妹妹,轻轻地对他绽开一朵微笑,“安平,我回来了。”
美萍和妹妹一人牵著裴宿恒一只手,三人一起蹦蹦跳跳小兔子样往家里走。
幼儿园的小李老师推著电动车,跟安平并肩跟在後面。
“我妈常说外甥像舅舅,还真是这麽回事呢。”小李老师脸有点红,不时眨著眼看一下前面的人,每看一眼脸就更红一点,“妹妹跟裴先生长得可真像。都那麽,好看……”
小李老师垂下了头。这个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还有点藏不住心事。
到了十字路口,小李老师跟大家告别。裴宿恒趁机领著两个活宝凑上来,一个劲儿盯著安平笑。安平只当没看见,跟小李老师道了再见,低头往前赶。走了几步回头招呼美萍和妹妹。
谁想那两只竟然一起做了叛徒,这麽短时间就被万恶资本家的糖衣炮弹收买。怀里抱满了玩具零食还忙著去抓裴宿恒,唯恐一不留心他就飞了似地。对安平倒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安平恼怒地瞪了一眼,负气地在前面走得飞快。
不多久到家。还好裴宿恒仍有点自觉,送美萍和妹妹上楼後就向安平告辞。
跟他走这一路,安平已经快忘记要怎麽呼吸。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很没礼貌地摔上门,门锁全拧上。
妹妹一看漂亮叔叔没了,踮著脚尖拉著门把手大哭大闹。美萍也冲安平发脾气。
安平头疼欲裂。晚餐卖力做了一桌她们爱吃的菜,两个祖宗才消停了点。
晚上安平给妹妹洗好澡,抱她去睡觉。小丫头环著他的脖子不撒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道:“爸爸,我喜欢舅舅。不要赶舅舅走好不好?”
小孩子,大人说什麽就信什麽。裴宿恒满嘴胡扯说自己是她的舅舅,别人也赞他们长得像,妹妹便深信不疑。她这麽小,其实也不懂舅舅到底是什麽人。只是原本他还在纸片上的时候就喜欢他,现在活生生地能像爸爸一样给她玩具、陪她玩耍,她就欢喜地想天天都能见到舅舅。
安平亲亲妹妹的额头,把她放进被窝里,“晚安,宝贝。”
半夜安平起身去阳台吸烟。楼下的街面上影影绰绰似是停著一辆轿车。安平心跳骤然加速。
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安平连忙接起。裴宿恒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安平,晚安。”
安平不由自主又跑回阳台。楼下车子的前灯闪了两下。
“刚才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心里总是不踏实。”青年的话语带上腼腆笑意,似乎又回复成三年前那个天真到有些傻气的孩子,“以後,我不管去哪里、去多长时间,都会让你知道,不再让你伤心难过。”听筒里的声波断了片刻,再响起时,低缓得春水般那麽轻柔,“早点睡吧。别吸太多烟。还有……我爱你。”
手机挂断了。车子同时悄无声息地滑出去。
安平目光追随著远逝的尾灯,脸慢慢贴到冰冷的玻璃窗上,这才发觉自己的皮肤热得烫人。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那神还是只不会看眼色的赖皮鬼。
裴宿恒吃准安平不好当著母亲和孩子的面发脾气,每回都比他早赶到幼儿园去接妹妹。接下来顺理成章会跟著一起回家吃饭,然後陪大小两个公主玩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游戏。等她们都睡著才离开。
他虽然日日都来家里来蹭饭,跟安平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很少。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晚,抽风打电话对安平说了那种颇为暧昧的话,之後也没再有过分的言语或行动上的表达。
安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
这种胶著的状态持续进行著。美萍自不必说,妹妹对他的依恋也一天比一天深。
他天生会哄小孩子,给美萍带来一只跟豆豆长得极像的小狗崽;给妹妹搬来成堆的幼儿童话故事书;忍受小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厌其烦地给妹妹答疑解惑,一遍遍回答她自从上幼儿园後便每天都会向安平提起的一个问题:“我有妈妈吗?妈妈什麽样?”
“当然有。不但有,而且妹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伟大的妈妈。”
裴宿恒说这话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看一眼安平。安平每次都被他仿佛别有深意的目光逼视得心慌意乱,好几回熬干了锅子都不自知。
安平觉得不能再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他纠结良久找了一个日子,打算跟裴宿恒再摊一次牌。
这天幼儿园举行建园二十周年庆祝晚会,妹妹要很晚才能回家。美萍前些天被王婶接回去住两天。家里就剩安平一个人。
过了中午,裴宿恒上门来帮安平一起为妹妹准备庆功宴。
安平把事先想好的说辞翻来覆去嚼了上百遍,终於有些底气口口赶裴宿恒出门。
青年还跟过去一样好脾气,无论他口不择言到多过分的地步,一径切著菜笑呵呵地听著。
直到他失去理智地大喊“妹妹跟你没关系!”,青年才脸色大变,一把将他推到墙根,尖刀似地目光直直插进他瞳孔里,“没关系?你再说一遍她跟我没关系!”
安平早就知晓,裴宿恒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绵软可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