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川看着略显茫然的许苏,扬手招来服务员,又让加了菜,添了酒。眼底那点温煦笑意加深,他说:“第一个系列是贪污受贿案,我们慢慢聊。”
聊得忘乎所以,一顿大酒许苏喝高了。
唐奕川也有几分醉意,叫了车,韩建要捎许苏回去,唐奕川却说他来,韩健瞅他眼神奇怪,没敢多犟一句,自己先走了。韩健走后,唐奕川没送许苏回温榆金庭,而是将他带回自己家中。
许苏酒量其实可以,但一直没机会操练,傅云宪不准他抽烟喝酒,以至于如今稍沾点酒精就脸红,再多沾一点就眼犯桃花水波迷离,不省人事了。
唐奕川垂目看着床上酣睡的许苏,目光很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许苏那点迷弟模样他全收在眼里,所以洪翎办不到的事情,他自己动手未尝不行。
夜不太深,十一二点,窗帘难得拉开了。一阵大风从外头刮进屋里,除了许苏酒后软绵的呼吸声,整间屋子像坟场一样寂静。
他早已入土半截,那风从他后背拂过,像摸过他冰冷的碑。
唐奕川慢慢地、一粒粒地解开了衬衣扣子,直至完全袒露白皙健壮的胸膛。他伏下上身,手掌撑在许苏枕边,与之近若咫尺。
许苏被压迫在身上的人影弄醒了,问:“叔叔?”
唐奕川道:“是我。”
许苏醉意浓重,眼前一片雾气蒙蒙,只依稀看见唐奕川清俊的轮廓,却没看见他眼里的灼灼火光,他笑笑说:“唐检啊。”许苏并不觉得此刻被唐奕川压在身下有任何不妥,反倒满眼温存与认真:“唐检,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唐奕川问:“谁?”
“我大哥。”
“傅云宪?”唐奕川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微笑道,“我看着有这么老吗?”
“像他以前的样子。”许苏一眼不眨地看着唐奕川,像要说服对方似的,一股脑地往外倾倒那些褒义词,“他跟你是同一类法律人,特别正义,特别勇敢,特别广博,特别深厚,他为一场明白官司敢磕公安、磕法院,他为了替他的当事人讨个公道,甚至不惜被人报复,满身都是伤……”
“可他现在不是这样了。”唐奕川说,“现在的傅云宪还是广博,还是深厚,但他跟正义二字没有一点关系,他为了钱敢做伪证、造冤案,他是恶名昭彰的司法掮客,他是人人喊打的腐败律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许苏急了,明明稀里糊涂迷迷瞪瞪,还睁大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纠正,“谁没走岔过道呢?他会回来的,他就快回来了……”
“如果他回不来了呢?如果他一直都是现在这样,你打算离开他么?”
“那也不行……”许苏是真困了,认真思考过后就闭上了眼睛,“谁让他是我叔叔呢……”
唐奕川笑了笑,附身在许苏额前一吻:“你睡吧。”
起了身,撇下一些荒唐念头,唐奕川将衬衣扣子又都扣上了。房间不算大,但东西更少,所以不显逼仄,反倒显得空旷冷清。他替自己倒了杯凉水,坐在窗边,打开了笔记本。他的笔记本里有个文件夹,里头密密麻麻全是傅云宪办过的案子。
方才饭桌上,许苏单说的案情没有问题,但若与洪翎曾经说的那些合起来看,一些云雾就拨开了。
唐奕川找到了洪翎提过的那个受贿案,一审傅云宪,二审张仲良,两位赫赫有名的刑辩大状手段尽出,一个案子居然连着扳倒了三位承办检察官,其中一位前检察官陶某刚刚出狱,正在四处呼冤申诉。而那位副市长后台够硬,月底就快出狱了。
床上的许苏翻了个身,黑暗中的唐奕川微微眯起眼睛。
天光大亮时分,傅玉致又来到唐奕川的楼下徘徊。他头一回看见唐奕川卧室的窗帘拉开了。
窗帘拉开了,证明人在家里。傅玉致急急忙忙地就上了楼,一出电梯,直接跑向唐奕川的家,巧得很,门竟没锁,一拧就开了。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这水声唤起久远的香艳的记忆,所有的记忆都关乎唐奕川。
起初对于女朋友被抢的事情,傅玉致其实没怎么太上心,他女朋友多了去,少那一个不少。但那会儿唐奕川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成绩好且长得帅,为人又很倨傲,惹得全校男生都视他为劲敌。关于唐奕川的谣言也不少,有传他其实是个基佬,有个男朋友在国外,后来大约是分手了。于是傅玉致那些不靠谱的朋党逮着机会,想要傅玉致给他们出气,一拨人装模作样地劝他忍诟为好,一拨人又不嫌事儿大的给他出了主意,一报还一报,唐奕川抢你的人,你就去夺他的心。
当时傅玉致被撺掇着去追了唐奕川,本想等对方陷进去自己就全身而退,一雪夺妻之恨。没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先栽进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有阵子两人好得黏黏糊糊,没少相拥共浴,傅玉致心花怒放,直接拉开了浴室的门——
“唐唐——”
然后他就懵了。
花洒下的许苏也懵了。他伸手遮着重要部位,像只羞怯的鹌鹑,但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一阵红一阵白,瞠目结舌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数分钟之后,傅玉致全身血液逆流,一腔怒气从喉咙口迸发而出:“我他妈杀了你!”
生死关头,许苏反应迅速,一抬手就把沐浴液抹进了傅玉致的眼睛里。趁傅玉致捂着眼睛嗷嗷大叫的时候,他夺门而出,顾不得身上还没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