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食指朝天一竖,仿佛真听见了什么特殊的讯号。
看她这幅样子,管清闲不由也侧耳倾听起来,杂乱的声响灌了满耳朵后,才听王大娘神神秘秘道:
“听见了吗?守城军正和北戎交战呢!”
“您怎么知道?”
管清闲手上动作再次顿住,见王大娘一瞪眼,他忙动作起来。
王大娘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答道:
“你没听见外头这声势吗?外头肯定已经交战了,咱们啊,赶紧把吃的喝的准备好,一会儿推过去,退回来的兵将们随即就能吃上了。小管,你的动作得再快点!”
闻言,管清闲忙点点头,他手上动作飞快,等到包好四五个包子时,已然熟练到闭着眼都能继续工作。
渐渐地,管清闲的目光从包子皮移到了铺满细细一层面粉的案板上。外头杀声震天,一波强过一波的声浪似乎化为实质震撼着大地,使得他面前这小小一张方桌都开始震动起来,不住有面粉扑簌扑簌地扬起再落下。
这就是战争。
管清闲前二十多年都生活在和平年代,如今却有数千人在据他不足十里的地方真刀真枪地交战,汩汩鲜血浸入灰黑的土地,腥风血雨,残肢遍地……
“杀——”
仿佛能听见兵将厮杀时发出的吼声,迟来的惊恐涌入管清闲的心头,他忽地浑身一凉,双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捏褶子的动作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个个塞满馅料鼓囊囊的包子齐刷刷落在蒸笼里,米粥和面食的清甜想起混杂在一起,袅袅的雾气穿透棚顶,散了出去。
——
经历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厮杀,在乔榭和平遥城众兵将的浴血奋战下,戎人最终带着残兵落荒而逃。
平遥城前,血染大地,一片狼藉。
凌旭站在城墙上指挥着众人收整残局,忽然府中下人匆匆来报,说成平郡主已来到城门处,他心中一惊,匆匆吩咐副将几句,随后便转身下了城墙。
成平郡主景怡站在城墙下,她透过纱帽,望见城门前满地焦黑,不由心急如焚。
早在城墙上的士兵发出警示时,凌旭便安排了人带她和府中女眷进密室躲避,直至戎人退去,城中安全,众人方才出来,因此她并未听见两军交战时那震天的声响。听说乔榭和守城军一同上阵杀了敌,景怡一时心焦,不顾众人阻拦便带了茶水出来,谁知来到城门却四处都没看见乔榭的踪影,还未来得及阻拦,领路的凌府下人便一溜烟跑上了城墙,这让景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不安地踱步。
一旁的小如望见凌旭大步走来,生怕自家郡主在这节骨眼上再做出什么冲动事,忙提着茶壶上前一步,挡在成平郡主身前热情道:
“凌将军,这场仗赢得可是不易,快喝碗茶歇歇吧!”
景怡闻言,忙回身朝着凌旭一颔首。
凌旭低头看见茶壶,眼前登时一亮:
“不知郡主带的茶水多不多?”
景怡一怔,不解地眨了眨眼,还是小如反应快,忙回道:
“奴婢来时想着各位将军辛苦一晌,定然渴得紧,就吩咐厨房的人多烧了几壶,多着呢!”
“好!”
凌旭立时咧嘴笑了,朝着楼上一吆喝,顿时跑下几个小兵把主仆二人带来的茶水搬了个j-i,ng光。凌旭一边催促小兵们搬茶水点心,一边嘴快说道:
“粥棚送来的汤碗还没还回去吧?直接用碗喝得了!”
小兵麻溜地拎着两个茶壶回了句:“是,将军!”
“你……”
景怡望着凌旭欲言又止,后者回过头来看见她,不好意思地一咧嘴,傻乎乎地笑了。
“让郡主见笑了,实在是打了一上午的仗,大家伙儿都累坏了,也饿坏了。”
轻纱拂动,景怡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布瞧见凌旭,却见他本就黝黑的脸上蹭了许多灰尘,散乱的鬓角还沾着泥,连那身银光闪耀的铠甲此刻都灰扑扑的,和其他守城军别无二致,不由头一低笑出声来,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忙捂住嘴,紧张地望着凌旭。
“郡主?”凌旭挠挠头,依旧一副傻大个的模样,之前挂帅上阵厮杀的威严气势荡然无存。
景怡咬了咬唇,从小如手中接过茶壶倒上一碗,捧着茶碗递到凌旭面前,不好意思地开口:
“将军,喝碗茶吧。”
“多谢郡主。”
凌旭接过茶碗,一口饮尽,将茶碗递回去时一抬手,不小心拂过景怡的一片衣角,纤尘不染的衣物上霎时多出一个黑指印。
“小姐……”小如张了张嘴,一瞥二位主子的神色,她立时闭口不再言语。
景怡低头,这才发现原是衣物上沾了灰尘,她刚想道一句无碍,凌旭先红了脸,慌忙伸手拍了拍衣角,却见原本只是拇指大小的痕迹扩大成掌心那么大。
凌旭:“……”
天神姥姥,降个雷劈死他算了!
看见他无奈的神色,景怡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如黄鹂般娇细的嗓音响起:
“戎人才退,想来将军还有许多事要料理,成平便不打扰将军了。”
“多谢郡主体谅。”
凌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灰扑扑的脸黑里透红。
景怡看着他憨厚的笑容,突地心头一跳,一股难言的滋味漫上心头,眼见凌旭要走,景怡连忙叫住他,等他回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郡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凌旭满头雾水。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