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来,父母再为‘人类的迁徙’、‘文明的起源’等等他不懂的事,吵架大打出手的时候,陆禾更平静了。
他在屋子里继续做著自己的事。即使听到书房成排的书倒下,夹杂咒骂的声音要掀翻屋顶,他也连眉毛都不会再抬一下。
他会洗很大很大的被套,尝试了各种办法,努力把它晾到绳子上去。有一个晚上,他在後院晾被套,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昏倒了半个小时,没有人发现他。是经常喂食给它们吃的流浪小狗,把他给舔醒的。
有时候,他又会擦拭走廊的地板。等父母吵累以後,再进去收拾战後的一地狼藉。
他学会了和身边所有不会人类语言的物体说话。
一个碗,一支笔,一棵树,一群流浪狗。
这晚吃完饭後,雨终於停了。陆禾大概著了凉,头重脚轻,难受得厉害。但他记得,後院的狗狗们还没有吃晚饭。
後院的树下,小小的人儿,拎著一只大大的塑胶桶,里面堆满了食物。
狗狗们嗅到他的气息,全部从角落里围了上来。
“小黑、小黄、小灰、短耳朵……嗯,小白呢?”
陆禾摸著它们的小脑袋,点著数目。
少了一只,少了一只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狗──小白。
小白啊,那是一只很会撒娇的小狗。眼晴圆圆,脑袋大大的,腿却短短的,有种笨拙的可爱。它在今年的夏夜,加入了陆禾的流浪狗朋友大队。
刚来时,它对一切充满了防备,还冲陆禾龇牙。可没过多久,它就变得无比黏著陆禾了。除了晚上每日一顿的喂食时间,有时候周末不上课的日子,陆禾也能发现它出现在自己身後。
不远不近,就隔著那麽一两米的距离,悄悄地跟著,彷佛捉迷藏那样地跟著。
陆禾回过了头,它便缩回了暗处。陆禾专心做自己的事时,它便睁著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著陆禾,流露出十分依赖和喜欢陆禾的样子。
小白还喜欢追逐蝴蝶。
在春意盎然的庭院,陆禾撑著脸看著满树阳光,昏昏欲睡的时候。它会跑来跑去,摇著尾巴。用它可爱的小短腿跑著跑著,做出滑稽的姿势扑蝴蝶。它想吸引陆禾的注意。
现在,它不见了。
是生病了吗?还是过马路时,被车……
陆禾不愿意再想了。他又仔细地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收获,便拎著桶回到了厨房。
将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准备好後,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陆禾回去自己的卧室。经过书房时,却听到父母又在吵架。他原本不愿理会,可声音太大,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
“你杀了它?混蛋,你弄脏了我的书桌!”是妈妈的尖叫。
“一只狗有什麽大不了?比得上我们的研究?”爸爸不屑地说。
“重点不是你杀死它,重点是,它的血弄脏了我的书桌!我讨厌血!”
“嚷什麽嚷什麽?你的桌子重要,还是我们的研究重要?我让它滚远一点,它不滚,在我脚边窜来窜去,你桌上有菜刀,我顺手拎起它,就剁下了它的脖子。”爸爸轻描淡写地说。
“没看到你脚下有只小皮球?它想叨走那个。笨狗想拿球,讨好你儿子!”
“你怎麽知道的?”爸爸把书翻得哗啦啦作响。
“有一天,我看到你儿子和狗在庭院里玩球。”母亲得意地说,哼了一声,“叫陆禾进来,把这只畜生收拾走!到处都是血,血淋淋的,脏死了!”
父亲马上喊道,“陆禾!你给我进来!”
没有人应声。父亲打开了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外面又在下雨了。是暴雨。
“已经到早上了吗?他去了哪里?学校?”
“谁知道呢!”母亲不以为意地说,“把资料拿到偏厅,继续研究。这血的味道,太冲鼻了。”
“唉,没有那小子在,还真不方便,全部要自己搬吗?”
“混完大学,就让他在家学金融,打理他爷爷的产业,顺便当我们的助手吧。”
“还有好多年啊……生命珍贵啊。”父亲说。
“是啊,生命珍贵,我们是等不起。”
“要不然,我们请一个助手?”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我们的研究,可是要千古留名的。除了你,我谁也不信任。我讨厌剽窃。出身不好的人,素质很低,很有可能会剽窃我们的研究成果!”
“那还是等陆禾大学毕业吧。如果没有社会舆论和律师的监督就好了,儿子就可以完全发挥作用,为我们所用了。咿,”父亲问,“桌上这张是什麽?”
“需要家长签字的试卷。”
“什麽呀,他自己代签就好了嘛,烦死了!浪费我的时间!你把笔扔过来!”
“这死小孩就是不懂灵活点,这次考了多少分?”
“多少分重要吗?人类不应该被分数所束缚。他爷爷留下的资产,足够他衣食无忧什麽也不做享受三辈子。”
“我就是随口说说,和我们研究无关的东西,当然都不重要。”
……
公交车站,最後一班末班车也徐徐开走了。
陆禾光脚坐在椅子上,混身都湿透了,全身冻得瑟瑟发抖。
好可怕,那个家一刻也不能待了。
不能哭,不能掉眼泪,爷爷说过,“小禾是男子汉,必须坚强和勇敢。”
陆禾咬紧了嘴唇,冻僵的小脚踩在湿冷的地面上,全身也好像没有一点热气了。
“唉呀!让你少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