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着翻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一审的证据欠条有六张,已经交法院封档,然而现在他面前的欠条有足足十张。
“我听了小南的,我儿子来要钱,就让他写欠条,”李奶奶低头看着皱皱巴巴的纸,叹了口气,“那会儿没忍心,就只交了一半……”
徐北瞬间明白了,但同时他心下一沉。
儿子从她这儿“借”走的,远不止九十万,甚至得往上翻倍走,但当妈的心软,怕他还不起钱,瞒着所有人说欠条只有六张。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李奶奶摸着小被子的被面,手背上血管突起,满布沟壑,“他爸走得早,我就剩这一个孩子,什么都紧着他,半辈子都顾了他了,没想到紧过了头,倒把他养废了。”
李格大学毕业在家蹲了三年,李奶奶托老熟人的关系给他找了份工作,但直到结婚仍每个月要老母亲补贴。
要钱的由头繁多,听着头头是道,李奶奶狠不下心不管,每次训一顿最后都是要多少给多少。
“买房那事儿我跟他说好了,算借的,”李奶奶摸过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还是小南提醒我,说写个字据。”
“应该的,”徐北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即使是亲友间的债务,也最好有文件证明。”
“买房是第一次,”李奶奶放下杯子,指着桌上一沓欠条,“后面稀稀拉拉得不少,有的没写,我让他补上了,他媳妇儿是个精的,有几次说什么也不签字。”
“他两一块儿来要钱?”徐北吃了一惊,这脸皮也太厚了。
“一开始两人一块儿,”李奶奶摇摇头,“后面就他一个来,大包小包提不少东西,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都结婚了还……”徐北眉头越皱越紧,“是您孙子出生了吗?”
“那会儿娃都一岁了,”李奶奶又摇摇头,顿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给,逼得他说了实话,他在外面养了个小的,那小的怀孕了。”
徐北愣了,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他咬了下嘴唇:“奶奶,您是想提新诉求吗?”
李奶奶没吭声,盯着他看了会儿,笑了:“你这孩子,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我这怕是不行吧?”
“您要我说,”徐北有些不忍心,艰难地开口,“这些您应该一审就交上去的。”
按照诉讼规定,一审没有提交的证据,二审是不能作为新证据的,何况李奶奶是被上诉人,被上诉人根本不能提出超过一审判决范围的诉求。
6
从李奶奶房里走出来,徐北没看到南星,院子晾衣绳上自己的衬衫正迎风飘得欢畅。
对比之下,他除了遗憾就是糟心。
就连获悉对方当事人的一个大八卦,也完全是个石头馅的饼,不能用,甚至不能动。
徐北磨蹭地走到南星房门口,掀起一角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屋里光线算不上暗,但南星打开了落地灯,正窝在灯下的单人小沙发上看书,扎成一股的长发从一侧肩上滑下来,徐北一下子就想起了电视里的广告,潘婷还是海飞丝之类的。
“看书呐,”他走到落地灯前,敲了敲那疑似纸糊的灯罩,“这灯长得挺个性。”
“说完了?”南星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下来,“我换个衣服,你坐会儿。”
“哎,要出去啊?”徐北在小沙发上坐下,镇定地没有回头,拿起旁边的书翻了几页,犹豫着要不要说欠条的事,还有那个大八卦,也不知道南星知道了多少。
“上班。”南星说。
“这么早啊,”徐北干巴巴地说,“你们那不是营业挺晚的吗。”
南星往身上套了一条吊带长裙:“今天要开会。”
“你们还开会呢?”徐北诧异地笑了,笑完觉得不太妥,生怕南星听成嘲讽的意思,“不是……哎,我是说,没想到你们也会开会,哎不对……我的意思是……”
徐北情急之下一转头,看到长发披散的婀娜身影,吓得又赶紧扭回去。
南星抓着衣柜门的手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别慌。”
“……”徐北闭嘴了。
“还有一个小时,”南星看了眼时间,“说说吧,奶奶怎么样?”
徐北想说还一个小时你这么急着干什么,就看到南星往梳妆台前一坐,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徐北想了想,“李格婚外情那事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南星从镜子里看他,拿着眉笔的手顿在半空,“奶奶说的?”
“嗯……原本是个好消息,但用在这时候不合适,”徐北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盯着鞋尖儿,“他老婆正起诉他跟奶奶虚构债务呢,这事儿要摊明白了,等于给人家白送一个证据。”
“李格不会离婚。”南星皱了皱眉。
“问题他老婆不这么想啊,”徐北从镜子里看着他,也皱了皱眉,“人也完全可以咬死了李格就是想离婚拿了钱跟小三儿去过,奶奶还知情不报,动机可疑。”
“奶奶还不是为了他。”南星的声音提高了。
“哎你别急,”徐北连忙伸手对着他的方向虚拍两下安抚,“我这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万一人家到时候这么说,我们要怎么反驳?”
南星看他一眼,垂头想了想:“他老婆知不知道?”
“o!”徐北打了个响指,“问题就是这个。”
万一对方早就知道,故意憋到开庭来个突然袭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