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在他身后呢喃细语:“方才抱着我哭叫,现在却不理我了,谢郎,你翻脸翻得好快。”
谢子寻说是说不过他,眼下打也打不过他,躲更无处躲,又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懒意,闭上眼不搭理他,竟是前所未有的乖巧。
萧翎就笑,看他长发散乱,因手上沾满粘腻,便好意将他抱起来,以唇舌将乱发拨开。
谢子寻被他摆了个跪坐的姿势,腰上无力,撑也撑不住,只能倚靠着萧翎,于是被顶得更深,许是因为萧翎已经这样玩过,所以倒不觉得痛,只是腰愈发软了。
萧翎贴在他耳边,说话时将暖暖的呼吸扑进他耳中:“子寻,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话谢子寻听了无数遍,几乎是习以为常,也是习惯性地没有反应,升高的视线越过窗沿落在屋外小湖中,望着一湖天光云影。
萧翎却不像往常那样说过便罢了,无论谢子寻说什么都不追究,他沉默了一会儿,像在等着什么,始终没有等到,又恼又恨地咬住谢子寻耳垂,痛得谢子寻骤然回神,手上都多了一些力气,搭上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试图推开。
他推也推不开,萧翎反而咬得更加用力,像要给他咬一块下来似的。
然而等萧翎放开时,却只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没有破皮,也没有见血。
他又说:“我真的喜欢你。”
谢子寻很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是真是假,又能如何?”
萧翎又沉默了,心里像钻了个小洞,透着一缕细细的寒风,似哀似愁,又全都不是。
又能如何。四字便道尽一切。
他想,谢子寻果然是知道的。
一眼就能看透他的钟情,也能看透所有利弊。谩说谢子寻没有对他动心,便是动了心,又能如何?
“喜欢”二字,称得几斤几两?
萧翎能一边思慕他一边为华阳打理产业,也能一边喜欢他一边与闳溟言笑晏晏,而一向将清阳排在首位的谢子寻又会怎么做呢?
他们立场不同,目标不同,就如黑子与白子,轨迹相异,怎么能携手同行呢?
这或许也是当年谢子寻选择远观萧允的原因。
即便他能与萧允两情相悦,萧允也无法左右萧氏的立场,谢子寻更不愿背离清阳。
后来萧允与萧承掌权,所谓萧氏的立场,无非取决于他们的心意。
然而那时候,谢子寻已经撞见了祭灵大典中离席私会的兄弟两人,他看到他们在花树下拥吻,夜风中落英如雨,美得如梦似幻。
若非此事令他心浮气躁,也不会因为闳溟言语轻薄便贸然动手。
谢子寻从未将这缘由说给别人,连苏子京也一并隐瞒,少年人曾经动过的绮思就此染上哀色,所有奢望都抛到天边,再不复言。
不久以后萧承弑亲继位,谣言无数,满城风雨,谢子寻一概不理,哪怕萧翎突然出现,萧承一语定音,宣布他将是下一任家主,其间种种猜测,也未能惊动他。
萧允在他心里,或许徘徊不去,却始终只是剪影般的少年,这么多年里他早已变了,谢子寻不是不知,只是不去想,因为没有新的人入驻,所以旧的人也不妨停留。
苏子京曾调侃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一笑置之,其实自己也略有好奇,然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千方百计试图叩开他心门的人,竟然还是出自萧氏。
而且大约与萧允一样,无法同他走到终局。
两人各怀心思,收场收得十分压抑,萧翎带谢子寻去沐浴,出奇地老实,没有任何僭越,连话也很少,谢子寻昏昏欲睡,险些跌进水里。
萧翎就想起第一次带他来这里时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奇怪,感觉谢子寻对自己的态度差异有点大。
他对他,温和得过了。
在水阁中尚不明显,今天的容忍和配合却是明摆着的。
真的只是因为心血吗?
心血明明已经递到他手中,他抽身而去,萧翎也无法阻拦。
萧翎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忍不住去想,谢子寻的每一句话都有了另一种解读,连他回绝他的表白,都显得欲拒还迎。
他几乎想把谢子寻摇醒,向他求证。
哪怕各有顾虑,不能相守,谢子寻喜欢他与不喜欢他,两者还是天差地别。
然而汹涌的灵力阻止了他。
他只差一点就能突破障壁,直抵灵境,与谢子寻双修之后灵力暴涨,本该趁势而为,一鼓作气,可他贪恋情爱,不肯罢手,强行将灵力压制在经脉和灵台中,想等之后再闭关破境。
先前都还好好的,正到他得意时,倒霉的事也就接踵而至。
他压不住了。
清境和玄境是不能比的,同样多的灵力,谢子寻能够承载,便是十年百年不炼化都没有问题,萧翎却不行,他的灵力已经开始造反,四处乱蹿,搅得布在暗处的警戒银铃一阵脆响。
谢子寻猝然睁眼,挣开他怀抱,出水披衣,又把他捞出来扔在地上。
萧翎勉强传讯,令已经晋升为近侍的立湖等人封锁此地,然后就地闭关冲境。
他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谢子寻的脸色,发现那神情与父亲有八分相似,宛然一个看到晚辈作死时暴怒的长辈,于是又想起自己和他的辈分年龄差距,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思绪快得自己都诧异。
这就证明人真的是情势越急迫的时候越跳脱。
谢子寻是被他弄得太狠,已经忘了灵力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