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也没有问过我的。”
“我叫上官瑶。”
……
冰冷的石板上,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说着没头没尾的话,一个十岁孩童躺在她身旁,已然死去多时。
第10章 术鬼之愿(上)
阎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人是一名女子,身姿娇小,面色苍白,双瞳剪水,剪开一汪寒潭。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青丝若梦。
这是他记忆里的上官瑶。
唯有他一人记得的上官瑶。
五百年前,上官瑶战胜其他六个战魂,获得了向魔杯祈愿的机会。
她许下的愿望是:逆转陆湮的人生,让他与上官瑶毫无瓜葛。
几乎是在她饮下忘川水的同时,阎七突然双手合十,瞬间开启阎罗王绝对领域,抵挡外界一切侵扰。
果然,爵杯中的水还未饮完,上官瑶就消失了。一个魂魄纵然烟灭,也会逐渐消散,而不是像她这般,刹然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阎七很快便发现,魔杯实现上官瑶愿望的方式是:抹去她的存在。从人间,从地府,完完全全的消除一个人、一个灵魂的存在。芙蓉苑的上官瑶,陆府的上官瑶,黄泉路的上官瑶,术鬼身份的上官瑶,七煞之巅的上官瑶……全数灰飞烟灭,从未存在过。完完全全,不留余地的,泯灭一个灵魂。
水墨苏州,绿柳石桥,正是荷叶满塘花开遍地的时节。
上官府家的庭院中,两个小女孩正在长廊内外嬉闹。
两个女孩年纪相仿,豆蔻年华。小姐装扮的姑娘叫上官瑜,另一个则是她的贴身丫鬟上官瑶。上官瑶是个孤儿,自小被夫人拾回府中。老爷夫人对她视如己出,虽然身份是丫鬟,可实际上吃的用的与上官瑜不无二致。姐妹二人关系更是交好,两人一同学琴认字,嬉笑玩乐,将这苏州绵长雨季的惆怅冲淡得一干二净。
那日,杭州陆家登门拜访,陆湮也在其中。大人们在大堂商量正事,陆湮由上官家书童照看在园里四处游玩。
透过长廊的窗格,上官瑶看见了在碎石路上默默行走的陆湮。那时的陆湮年仅十四,穿着上好的锦缎,剪裁得体,腰配羊脂白玉,下坠蓝色流苏,与一身蓝白服饰相得益彰。本是锦衣玉食的公子,一双眼睛却缥缈无神,似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
上官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瞅了一眼,悄声道:“他应该就是陆湮。上次娘跟我说起过他。”嫌隔着窗格说话不方便,上官瑜快跑至官瑶这边,“听娘的意思,陆家可能想与上官家结亲。不过我听人说,这个陆湮……啧,有点奇怪。”
“据说他在杭州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徐家公子。而且他平时无论见谁都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说话也是你问什么就答什么,特别无趣。”说完她指向跟在陆湮身后的书童,“你看,就连阿林这个话匣子,遇上他也只能闷声充哑巴。平时他那张嘴我们连堵都堵不住的呀。”
上官瑜这话说的十分在理,任谁看了阿林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都知道他快憋屈死了。可是陆湮就看不到,因为他一直低头默默走着,完全没有要回头看一眼阿林是否还活着的意思。
两位小姑娘终是于心不忍,走至圆门与陆湮阿林打了个照面。
“你好,我叫上官瑜,今年十三岁。她是我妹妹,上官瑶,今年也是十三岁。”上官瑜的自我介绍从她五岁起就没换过,如果是上官瑶不在的场合,她也会自作主张的加上一句“我还有一个妹妹,叫上官瑶,今年也是十三岁”。
陆湮本来有点受到惊吓,毕竟是两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可听上官瑜如此爽快伶俐的自我介绍,加之年纪相仿,戒心倍降。他缓缓抬头,抿了抿唇道:“陆湮。”过会又补了三个字,“十四岁。”惹得上官瑜哈哈大笑。在这轻松愉快的氛围中,阿林天赋彻底解放,呱啦呱啦口若悬河,从苏州的桂花糕说到嵩山的少林寺。最后上官瑜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提议让两个男孩听她二人新学的琴曲。
琴声美妙灵动,左右两把古琴弹着同样的旋律,却无一丝紊乱,似清泉娟娟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温润。
一曲毕,陆湮突然开口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琴心。”
五年后。
苏州上官家道中落,老爷夫人郁郁而终。幸而上官瑜已嫁入南京刘氏,虽时常补给娘家,终是远水难救近火。得上官瑜应允后,上官瑶将府邸出卖,用换得银两还清欠债。上官夫妇生前待上官瑶视如己出,何况大小姐上官瑜已为人妇,代表上官家向各位世家亲友这件事只能由上官瑶去做。
上官瑶对这点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因而卖出府邸的第二天,便义无反顾踏上了前往杭州的商船。
西子湖畔,烟雨江南。
朦胧细雨中,上官瑶来到了陆府。
上官家在商场上的声誉向来不错,加之又是末路还债,这等仁义厚德深得陆家赏识。看见上官瑶弱女孤身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陆家夫人更是慈心泛滥,当即把她领进厢房,并自作主张宣布:“瑶儿,在杭州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陆家吧。”上官家做得最多的便是丝绸生意,债主们有八成都在杭州,眼下有陆家借宿,自然省得去住客栈的诸多麻烦。可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上官瑶还是懂的,正待婉拒,陆湮突然拜访,说是近来自己画了好些画作,急需找人鉴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