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忽然有一股热流涌出。我颤抖着伸出右手试探,稠暖而腥湿的物质沾了满手。
带着鲜血的味道。
体温飞快地降低,我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如坠冰窟。
我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蹦出来的时候,忽然左手一暖。那是米加温暖的十指与我相扣。
“米加?米加……”
“别担心,我在这里。”他说。他的声音没有变,儒雅而秀丽。
声音?
我能听到声音了?
“米加,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神答应我了。”
神答应他把声音还给我了?
一阵痛楚如岩浆喷涌火山
崩坍,我在凌晨的深蓝微光中看到了新生的小天使,我们的帕希雅。
窗外一弯上弦月,清绮似琉璃。
【天使的守护】
视觉与听力的恢复随着小帕希雅一起到来。正如米加所说,小帕希雅比她的哥哥还要美丽百倍,圣洁的清纯中带着摄魂的妖冶,温柔的秀丽中藏有夺魄的惊艳。帕希雅仍旧是黑发蓝眸,左侧琵琶骨的末端有一朵华贵而妩媚的红色鸢尾悄然绽放,仿佛汇聚了乾坤神魔上下天光的全部精华。
彼岸花之魅惑,白玫瑰之清愁,香水百合之淡然,曼陀罗之优雅,八重樱之秀绮,红梅之冷艳,睡莲之安恬,薰衣草之浪漫,全部妥帖地安置于她的眉眼,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若隐若现。
“玛斯罗尔,我们一起去接尤尼尔吧。”米加走进屋来打断了我端详着帕希雅的思绪。
“好。”我轻轻抱起熟睡着的帕希雅,给她披上保暖效果很好的狐裘,跟在米加身后出了门。
我们走出耶路撒冷宅邸的庭院,米加忽然想起了什么。“别忘了带上帕希雅,尤尼尔等着看她呢。”
我一愣。
帕希雅就在我怀里,难道他没看见?
“怎么了?怎么没有反应。”米加清澄的蓝瞳望向我,眼神却没有聚焦。
“米加……你的眼睛……”
他没有反应。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深深的悔意、愧疚还有绝望瞬间把我淹没。
我抱着帕希雅的双手在颤抖。
“玛斯罗尔?到底怎么了?”
我清楚地记得帕希雅出生的时候他还是能听见的,还说“神答应我了”。
我一直以为神答应他的是把视觉与听力还给我,却怎么也没料到,神答应他的其实是让他与我交换。
用他的光明为代价消除我的黑暗,以他的声音为筹码驱散我的沉寂,而他自己却代替我去受了惩罚。
神只给他一天的时间去看他的女儿,然后就剥夺了他的世界。
我用左手揽住帕希雅,伸出右臂颤抖着拉起他的手,抚平掌心,然后用最最舒适的力度把一切写给他听。
就像这十三年来他所为我做的那样。
柔声慢语,轻言细诉。
“米加,对不起。”我用食指在他手心里慢慢划着,一滴泪水砸在正中央,如浓墨挥洒,淡入万水千山。
“玛斯罗尔……你发现了。”
“我……”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好缓缓地握住他。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我还记得他曾
经对我说,等我恢复了之后要一起去看红海清晨的日光。
我告诉他,现在是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米加笑着点头,于是我们带着帕希雅和尤尼尔,外加尤尼尔的女朋友——就是梅丹佐的女儿,在他们订婚的第二天出发去了红海。
尤尼尔他们在远处卿卿我我,帕希雅乖乖地坐在我怀里看海。水天一色,都是深邃的海蓝,玫瑰紫色的云霞恣意舒展,东方地平线上泛起一道浅金色的光线。
“米加,你猜猜看,现在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我猜,是深蓝色的,有玫瑰紫的暗纹,那一定是轻纱一般飘渺的云彩,地平线应该已经亮起来了吧。”
我知道他很久以前来过一次红海,可是米加不愧是米加,他对久远记忆的描述也这么清晰而优美。
“我们家宝贝真聪明,奖励玛斯罗尔之吻一个。”我在他手心里写道,然后顺势与他十指相扣,仰头吻上他柔软的双唇。
永世荣光不断,怎敌片刻唇齿温存。
这让我想起许多年前耶路撒冷宅邸中那等待了六十三年零七个月的相拥而吻,还有第四天柔婉暧昧的黄昏。
米加。米加。米加。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爱人,我的守护天使,我的全世界。
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他。
☆、一枕黄粱
【命运的眷顾】
有人说,当我们在人世间颠沛流离,当记忆都如轻风过往不留痕迹,当昔日繁华全部化为尘泥,爱,是我们唯一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使我们在一切劫难面前不离不弃。
耶路撒冷的琉璃风月,光耀殿的紫幔重帘,一切都没有改变,正如我在天国的第三百七十四年。
午后一点的日光倾泻。
米加静静地坐在靠椅上,一只手搭在左腿,另一只手一寸一寸地触摸着书页上的凹凸字迹。厚重的魔界史摊在他腿上,翻页的时候,阳光将纸张映成透明,在另一面留下他手指修长优雅的剪影。
他失去视力,但眼睛没有损坏。双瞳似乎比从前更加明澈湛蓝。
明天尤尼尔会回来照顾他,我想着,而我自己则需要去一次魔都图书馆。
我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