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地站在山顶之上,山谷中的暮色之风,浓烈,寂寥。这些世外仙境般的日子,到底还是留不住他的那颗红尘之心
那日,他自夏柘山的幽兰谷中找到了满身血迹的沈霭,幻变出世外隐居之所,十里兰草,蝶飞莺鸣,夜间,明月清风,万丈月华,不过是望有朝一日,换回一个云淡风轻的沈霭,忘却俗世百般纠葛。
步未兰只是希望他不要死。
可是,沈霭还是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对着一谷的兰草。
步未兰觉得这世上,最痴傻的却是萤虫,飞蛾不过扑火,自取灭亡。而萤虫,年年腐草为萤,化归枯叶粉身碎骨后,来年再次腐朽重生,一季不过一旬光阴,匆匆寥寥,反反复复,拥抱轮回。
他想起前日沈霭要他的情景,狂野,强烈。他交缠上沈霭腰间的双腿,逐渐的软弱无力,发出一声声令人羞耻的□□。灵魂似游离太虚,□□,像是罂粟的瘾一般,使思之若狂。
沈霭走后,步未兰恢复了夏柘山旧日的景状,在那萤火虫遍布的幽兰山谷独独坐了一夜,而后,拾了几束已经枯败的幽兰,置于绣着月白蝶纹的衣袖之中,随手捏了个诀转眼间消失不见。
步未兰立在沈霭的房门前,眉眼之间愁绪微现,良久,还是推门而入。
“兰儿,你怎么来了?”沈霭放下了手中的笔,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话间满是惊诧。
步未兰抬了抬微红的双眼,明明如此思念,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快步上前钻进了那人的怀中,将所有的事都置之脑后,粉身碎骨也好,几世情殇也罢,皆不愿再去顾及。
沈霭轻轻地笑了一声,靠近他的耳边,一时温热的气息浮上脸颊,步未兰意乱情迷般埋得更深,他听见了沈霭说,今晚等他。
等他,晚上,步未兰的脸红得更是厉害,只是,他也想他想的紧,若不然,怎会不顾一切地寻来,明明,明明知道......
烛火摇曳,帐暖含香,沈霭扶着步未兰的身子,一寸寸的掠夺着,如火燎原一般。
城中的竹梆子声敲了三响,三更了,两人才作罢沉沉睡去。
兵临城下,沈霭身为主帅之子,早已经是与城中百姓共存亡,这一段时间早已经是殚精竭虑,焚膏继晷。可是在心爱之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沈霭,步未兰的沈霭。
可是,自从那夜沈霭自听见步未兰熟睡时轻吐出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时,他会害怕恐惧,他的步未兰何时心中容下他人了?或者是从来也不曾忘记过那个人
沈霭觉得,那个叫做昌黎的人,一定是这世上少有的风采卓绝之人,可是,他好记恨,记恨一个不曾谋面的人占据了步未兰的心。
步未兰以为沈霭因战事而烦,遂小心翼翼不敢多扰,一来而去,二人一连四五日不见也是常事。
那日,步未兰于房中冥修以维持人形,心口顿如遭斧击,舌尖漫上腥甜,思之不妙,恐慌之余裹了件长衫凭心念诀瞬时转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城下两军交战,十余把长矛生生插入了沈霭的身上。
步未兰踉踉跄跄地奔向了沈霭,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刀剑光影,血流成河,他是一个无能的兰妖,离山多时,早已经虚弱多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霭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兰儿,你的心中是谁?昌黎是谁?”沈霭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面容怆然,目光辗转落到那敌军阵营中的一位面生的男子身上,眸中有惊羡,怨懑,而后,抬起颤颤巍巍满是鲜血的手,用尽全力覆上步未兰泪光盈盈的脸庞,他的兰儿哭了,可是生命一如断线纸鸢,戛然而止。
沈霭死在了那年夏末秋初,步未兰抱着他的尸体,目光呆滞,面如死灰,半响,如遭魔怔,哀鸣疾呼:“昌黎是你,铭晨是你,顾枫、元英、夏侯初......他们通通都是你。”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山林之间,沈霭再入了轮回,前尘忘尽,步未兰回了幽兰谷。
这一世又是如此无疾而终,十多年后,还不知晓沈霭又是以何等身份与他相遇,书生,少爷,还是其他
幽兰谷的萤火虫都已经归于枯草,等待着生生命中注定的轮回,再次腐草为萤。
第13章 拂凉
寒冬里的姑射国,大雪纷飞,冰封大地。
都城燕宛。
天子为玄幽王爷和江家小姐江拂颜金口赐婚,大赦天下。姑射国民之间,一时间议论纷纷,这玄幽王爷,字容贤,自亲母梅贵妃仙逝后,已经退居世野数载,未曾婚配,做了个世外闲人,只是,传闻中却是个傻子。
江家千金江拂颜乃是当家主母嫡亲的女儿,只是江家归属商贾之门,富贵之乡,却偏偏士农工贾,商人重利轻义,虽家财万贯,妥实不是什么体面的营生,这江拂颜纵使天资绝色,配个傻子王爷,也是足够。
天子隆恩盛宠,成婚那日,红妆铺了十里,浩浩荡荡,迎亲的队伍站了江家对门的整条街。众人只见江家的小姐折纤腰于微步,红绸缎下掩容颜,及腰青丝大红百褶如意罗裙,端的好风光。
十六人抬着绣着丹凤朝阳的轿子入了玄幽王府,而后,一拜天地,二拜天子,夫妻对拜,礼成。
拂凉裹着一袭狐裘,看着雪中红梅,一时有些出神。众人皆以为那日凤冠霞帔入了王府的是他的妹妹拂颜,却不知,那红衣裹着的却是江家的庶三公子,以男子之身出了江家。
这飞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