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莲池,莲花已然盛开。
他终於亲睹佛陀无量光,只是此时,不再需予菩提记。
他流著泪闭上眼睛。
“去罢。”
「洛阳」
一朵雪白的牡丹涨开花苞,露出内里的蕊。
像是一阵烟雾,元九凝结自己的身体,默默注视余烬里的牡丹,以及这一片牡丹。微风吹过,他们向他点头致意。他们已经初俱灵识,重新修炼,开始新的轮回。
半晌後,他将柳寻之抱起来,走出这片花田。
「洛阳?三个月後」
春去夏来,山顶的风仍是顶凉爽的。
元九立在风中,脚下新翻的泥土还很湿润。他把一碗酒洒在坟前。
柳寻之终於没有挺过这个炎热的夏天。
这三个月中,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长久的饮酒和用刀剖心,都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他常常浑身发烫,元九日夜不眠不休,守在他榻边,害怕人突然就走了。元九不想让他饮酒,他却笑道,若饮酒的自由都没有,这样的生活也没什麽乐趣。元九知他嗜酒,一日不饮便不痛快,便依了他,自己酿了酒,但是只允他每周尝尝滋味。
柳寻之清醒时,他们常谈到过去。两人避开了伤痛,尽情品尝那些甜蜜。然而,死亡的阴影步步迫近,到了昨天,柳寻之终於撑不住了。
那时正是傍晚,天边的晚霞织著最绚丽的锦布。柳寻之双眼发亮,脸色红润,浑身充满力量。元九心里十分难受,他知,这不过回光反照。
柳寻之开玩笑道,“九儿,瞧,很快你就不用照顾我啦,每天担忧,心力憔悴,很快就会老啦!”
元九摇头,并不说话,拼命抑制眼底的泪。
柳寻之见他难过,十分心伤,慢慢隐去笑容,叹息著用麽指抹去他眼角泪珠。“别哭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柳大哥偷来这三个月,已是十分满足,九儿也莫要为之伤心了。”他还想再些什麽安慰,一口血到了喉咙口。他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待血气咽下,他抓住元九的手,甜蜜道,“九儿,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寻你,寻到你,是我一生最快乐,最没有遗憾的事情。上苍给我这麽多。”
“虽然不免留有遗憾,我已经很知足了。待柳大哥走後,九儿便忘了我,好好过活吧。”
元九拼命摇头,泪水无声流了满脸。
这时,许是撑不住了,柳寻之猛然喷出一口血,元九表情哀戚,生命将近,他注视著元九的面孔,忽然升出无尽的眷恋和不舍。他再无法压抑离别的伤痛,猛然用力,攥紧元手的手──他这一生都从未如此用力。
“那麽,就找到我,”他喘息道,双眸明亮惊人,“下一世,九儿,找到我!让我们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元九狠狠反扣住柳寻之的手,认真而郑重的点头。
“一定。”
他轻声道。
他凑上前,吻了吻柳寻之的额头,眼睛,嘴唇。还带有余温。柳寻之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
注:奈河 :地狱中河名
尾声
尾声
柳寻之去後,没有一年,朝堂当中,风云变幻,不下当年。柳寻之依靠的显贵,再次成了阶下之囚,困於狱中,未及问斩便被毒死。死时五官扭曲,嘴唇发青,口吐血沫,甚为恐怖。武後立下一旨诏书,牵连之人数以百计。罪名轻者,削官为民,罪名重者,流放蛮荒──唐元赫然在列。当官後,他的精神便不太好,常呈现歇斯底里之态,为人办事异常狠毒,得罪了很多人。所以这次,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他就被害死在途中。有人买通了压送的官兵,出了长安,入了密林,趁夜色浓重之时,毫不留情将他绞死在树上。
沧海桑田,蓬莱水浅,人间又是几度秋凉?改了朝,换了代,直把心思凉透。
此时正待夏末秋初,不再热的那麽难受,晴朗的日子里,天空又蓝又高,使人心胸通畅。
元九坐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面前的桌上摆著一碗酒。酒是好酒,在漆黑的碗里你是一块晶莹的琥珀。
他不喝酒,就这麽坐了一天。
该离开了。他不无失望的想。
“你这个乞丐!没钱还来讨酒喝!”
小二刻薄的声音响彻整个酒楼,元九从二楼看下去,胳膊强壮的小二哥一边骂一边推攘,那个乞丐蓬头垢面,衣服又烂又破,被他推的摇晃了几下,显得格外可怜。
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窃窃私语,也有鸣不平的,小二只道,“你们要是觉得不对,那就给这乞丐买酒呗!”这些人立刻便噤声不语。
元九的嘴唇抖了起来,他一按窗沿,从二楼飞身而下,落在两人中间,一手掐住小二的腕部。
“哎哟哟!痛……!快放手!”
“别动他。酒钱我给你。”
“好……好,大爷放手,什麽都好商量。”小二痛得眦牙,元九伸开手掌,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小二立刻眉开眼笑,道,“大爷真是大方,这别说是一碗酒,几坛都有了!”他斜眼看那乞丐,乞丐依然低著头,“就你这又臭又穷的模样,也有人为你出头!哼!”乞丐仍没反应,他心中恼怒,又嫉又羡,骂骂咧咧几句方罢。
“我是哪里来的神仙啊!”
“哪是神仙,我看是武林人士,别说,这样的人可惹不起,上个月听说一个少年侠客,单刀杀了十九口!”
“啊,这也太可怕了,还不快撤!”
周围议论纷纷,元九浑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