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家族在长安扎根甚深,这点消息还是有的。更何况前些日子,柳寻之便有耳闻。他虽远离朝政,眼偏心却明净。这回阮荫倒做实了朝政变换之事。更何况伴君如伴虎,当今圣上谨慎之至,早便想找机会削弱朝中几个元老势力,这回还能讨得衷情的面首喜欢,又何乐而不为。
再谈这东山再起之事,柳寻之本是平常之心,自贬谪後,他一个人的日子过的惯了,也渐渐习惯这种只要有酒喝就开心到老的生活,富贵不过如眼前浮云,哪里还愿费心思去想如何勾心斗角。更何况依阮荫意,这一切又是与退之相争的结果,他更兴致缺缺。他本不愿因这点身外之事和兄弟反目。只是现实些,再转念一想,现下他已不再孑然一身,难道要九儿一直和他过这种寒碜的生活?这一天比一天冷,暖被暖炉都要购置,总不能和九儿一起到阮荫家去避寒……
这人便是如此,没时也不想,一有了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柳寻之脑中一刹那空白,好像各种都考虑了一遍,又怎麽想都不周全。他下意识的去看元九,只见元九愣愣看他,大大的眼睛里似有惊喜,似有悲伤,只是那悲伤一下子就过去了,柳寻之只好相信那是幻觉。因为元九马上就给了他一个拥抱。“恭喜柳大哥!”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可不知道为什麽,这怀抱紧得难受,让人想哭。
柳寻之脑海中迷迷忽忽乱成一团,只好任由阮荫拍拍手,两个家丁便抬了两坛好酒进来放好。阮荫闹著要先为他庆祝,便帮他开了酒,柳寻之亦说不清楚心底滋味,只好跟著往下灌酒。冷酒入肠,他浑身一激灵,才忽然想起本要去九儿家──他放下酒就要站起来,谁知元九取来一个大酒碗,顾自倒满。酒光莹彻,宛如琥珀,美人如花,醉人心肠。元九将酒碗高高举起,朗声道,“恭喜柳大哥!”语毕便一口饮尽。他显然没喝过酒,喝的途中呛了好几口,然而他仍然不依不饶的向下灌,酒液沾湿了前襟。柳寻之才反应过来,只觉心里又疼又气,一把抢过空碗道,“不会喝,还学人家狂饮酒,快别喝了!”元九打了个嗝,半闭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柳大哥,九儿替你高兴。”说罢睫毛闪了几下便闭了眼睛,身体软倒,柳寻之一把揽住他,见他竟醉晕了过去。
柳寻之本想责备他几句,说什麽都想好了──这麽一回倒泄了气,只觉好笑好气。他把元九抱到床上放下帷帐,把他被酒弄湿的外衣剥掉,露出白嫩嫩鸡蛋一样的皮肤,见他冷得哆嗦一下,忙拿被子把他裹好,又不解气的刮一刮他的鼻尖,方回到案旁道,对阮荫道,“来,再来!”元九紧闭著眼睛,听著外面两人纵情谈笑,一滴泪水流进乌发里。
柳寻之饮得醉眼朦胧,只觉四下空茫,少了什麽似得,便想回头去看他的九儿,才想起来他把帷帐拉紧了。他回过头又是一碗,和著阮荫疯癫的调子也哼起了歌。也罢,未来的事谁说的准,既然有九儿相伴白首,有兄弟相伴喝酒,哪里还管得了它许多?!这便饮个不醉不休。
这麽一闹,第二天三人醒得时候,都接近晌午了。阳光还是冷丝丝的,柳寻之黑著脸把阮荫赶跑,阮荫哼哼唧唧不想动,他们昨天喝到老晚,这才睡下没多久。柳寻之毫不留情把他扔给那两个家丁,一下子把门关下。这时候,他才迫不及得的脱了一身酒味的衣服,刚想去抱元九,又想到自己身体太凉,便缩在床片裹著被子的一个角,忍著困意捂了好久,待确认身体回暖後才一把将犹自沈睡的元九抱在怀里,闻著熟悉的香味入了梦乡。这一睡醒来都是傍晚,元九要起来煮饭,柳寻之不舍得亲亲他,後来干脆又和元九一番颠龙倒凤,射得他里面都是一股股jīng_yè,才拍拍元九的屁股放他起来。两人收拾完毕,都饿极了,柳寻之干脆就牵著元九出门寻家店吃饭。元九笑著点了点头。柳寻之心里便像是开了朵花,以前元九从不肯和他一同出门。
爱意在心,今天柳寻之格外用力,怎麽都不够似的,元九被他折腾了好几个羞耻的姿势,腿软腰也软。虽然他忍著不表现出来,出了门走了几步就被柳寻之发现了。柳寻之摸摸他脸蛋,便要把他背起来。元九脸如火烧,只怕被别人看见了,又觉得自己为男子,心道,这恐怕对柳大哥名声不好,便推攘著不肯。柳寻之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把将他抱起来,元九一惊,只好求饶道,“好哥哥,快把九儿放下来,九儿这就让你背。”
这时候街上人流很多,元九趴在柳寻之肩头不敢抬头。也有相识的人跟柳寻之问好,见到柳寻之背上孱弱少年也只是暧昧笑笑。过了一会,元九以惊人的耳力没听到什麽不好之词,这才抬头细细听去,竟原来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元九在柳寻之背上好奇的东瞅西瞅,他没逛过街──父母从小便教育他们,要远离人类的世界,这个世界太繁华,太喧嚣,也太复杂。
可是,真的很有趣。元九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洒满了星光。瞧,那个面具;瞧,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