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谢衣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怕死,他只是怕死了以后找不到他。
他抬眼看向寂明台之外的千仞绝壁,那并不远,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他冷静下来,做出了决定。
怀中的人似乎动了一下,然后猛烈的咳了出来。
沈夜看着谢衣渐渐睁开眼睛,看着他弓起身子一阵猛咳,他反应了一会儿之后,赶快去顺他的背。
谢衣呼吸平稳了之后,沈夜直愣愣的看着他,忽然一把抱紧他,说:“你没事?”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谢衣声音很疲惫,但还算平稳:“没事。”他摸着沈夜的背,感受到了沈夜身体的颤抖,说:“你哭了?”
沈夜用所有的力气拥抱他,力道把谢衣勒的发疼。
他终于平息了情绪后,才问:“法阵被破开时的力度极大,你怎么会……”
谢衣想了想,扯开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穿的银色甲衣,沈夜才发现他穿着驻守在从极之渊的鲶鱼族之前送给他们的谢礼,那件银煌甲衣。
沈夜神色彻底松弛下来,几乎要笑出声。
谢衣问:“离曜呢?”
沈夜给他讲了他用钟鼓的角杀了离曜。他见到钟鼓,再借钟鼓的角杀了魔界的大护法,虽然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但色彩近乎神奇。
谢衣皱眉说:“钟鼓就眼看着你掰掉他的角?”
沈夜想了想,特别认真的说:“他应该会追杀我。”
谢衣笑了。
两人在峰顶腻歪了好一会儿。
他们站在云巅,峰下地脉孕育的长河之水拍打着黑岩,举目望去,广阔无垠,平静长久的壮美山河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乌云背后,日光展现了它的全貌。
魔界最终没有冲破那个空间,沉睡着的那把始祖剑始终悄无声息,他们成功遏止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守住了这片宁静。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谢衣问:“我们去哪呢?”
沈夜把谢衣揽在怀中,唇瓣在谢衣的唇间温柔的停留,看着他,满眼里都是情意,他轻声说:“回家。”
永夜。
至此终。
☆、番外
初七是一个永远活在阴影中的人,他只被允许在入夜之后满城空寂的时候来到外面,如果他想,他可以在这里呆到黎明时分,天光掀起的那一刻。
他通常是仰躺在屋顶上,透过天穹的结界看模糊的月光,皱着眉头,想一些不明白的问题。比如,每个人都有亲人和家,但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和他有最亲近的关系,没有人在入夜之后点一盏灯等他回家。
每个人都有过往,那么他的过往呢,还是说他完全是瞳制造出来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问瞳这个问题。
瞳平静的说,当然,每个人都有过往。
初七期待他再说点什么,然而说完这句话,那深邃透彻的眼眸便转向别处,研究新药去了,瞳如果不想开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没有用。
虽然每次去瞳那里,都给他一种紧张和难受的感觉,但他还是每月都会出现一次,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和人说话的机会。他去瞳那里检修身体,瞳就拿他做实验,如果身上留下什么伤痕,回来的时候,沈夜就不会给他好脸色。
沈夜,这个名字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也是他心里想的最多的人。
叫出口的时候,永远是恭敬而简短的两个字,主人。
初七就这样枕着手臂,茫然的睁着眼睛望着夜空,视野之下,是一排一排房屋和千家星火。瓦上落霜,夜凉如水,他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
这时一阵争吵推搡的声音远远传来,月光覆盖的祭祀广场上,一群不大的身影正围着一个小孩子拳打脚踢,他们先是扯着那个小孩的衣服把他拉倒,进而拳脚胡乱砸在小孩的身上。
初七就在不远处高高的屋顶上看着。
偌大的广场上,就只有这几个孩子在追逐,困在中间被打的孩子护住头,两条腿乱蹬着,还拼命往打他的那些人身上还手。
这种情形初七本不会插手,但是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被围攻的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倔强和愤恨,尽管被揍得很惨,那孩子只咬着牙忍受,不求饶也不喊救命。
初七不懂什么叫做同情,他只觉得接触到那孩子的眼神的一瞬间,第一次杀人时的情绪又重新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几乎忘了那感受,忘了那个人的眼神,他以自己受伤为代价,一刀刺入了那人身体的要害之处。那是他结束的第一条人命。
沈夜对他的表现很不满:“你本来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下手的时候会犹豫,你慢一点他就能伤你,你既然要杀掉他,为什么退缩。”
是因为那个人的眼神,那种拼了命也要一搏的凛然之气,让他真正感觉到那是活生生的命。那种生命力,他在自己的身上,都体会不到。
他低声说:“不会了。”
那人的眼神,就像这个小孩。他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起落就掠到广场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小孩从几个小暴徒手下解救出来。
小暴徒们看着他在暗夜中出现,偏白的肤色,阴冷的黑衣,脸上带着奇怪的面具,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动作那么快。小孩们怔愣不到片刻,大喊了一声“鬼啊”,飞快的往四下里跑开了。
被揍的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土,跟初七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夜路上,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