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就是儒家那个拖后腿的?”
“卫庄,荀师叔虽不会武功,但在思想学术上却具有远见卓识。”
即便是自己的故友,张良也决不允许卫庄诋毁自己的师叔。
见张良脸上的微笑倏然消失,黑瞳中凝聚着化不开的严肃,卫庄知道他刚刚的话惹怒了张良,即便张良的声音一如既往像汩汩溪流一般温和平静。
“就算再有学问,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能有什么用?”
“儒家弟子本就并非需要被别人保护的。”
“如此说来下次你出事的时候就不需要我来保护你了吧?”
“这……”
“确实不需要!”
就在张良被卫庄咄咄逼人的质问问的无言以对时,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夜幕的肃静。
张良和卫庄不约而同一齐扭头。
来人从黑影之中渐渐步入有光照射的地方,那熟悉的身姿,刺激得张良向上抬了抬眼帘。
“子房不需要你保护……”
静若止水的嗓音却不可思议地具有震慑力,卫庄就这样看着来人走到自己面前,竟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因为我会保护他的。”
停下脚步,这个从黑影中走出来的人双眸紧紧锁定卫庄,而张良的双眸则紧紧锁定了这个人。
银白月光,将那件绣着精美刺绣的银灰色长衫照亮了一些,同时也照亮了这个人俊俏的容貌。
“二师兄……”
这个人,正是颜路。
双眉紧锁,隆起的小山逐渐升高,卫庄沐浴在颜路笔直的视线中,有些惊讶。
若说子房给他的感觉像风,飘洒自如,那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林,深藏不露,即便动起手来这感觉也未曾变过。然而现在,这种说不出的威严又是怎么回事呢?果然是因为子房么?
倾斜眼瞳瞥视张良,卫庄很快又收回视线。
而且,怎么看这个男人也不像是刚刚出现,想必他和子房之前的对话应该都被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可他却一点没有察觉……
“子房……你的这位二师兄,还真是可怕呢!”
嘴角勾起狞笑,卫庄说着,看向张良。
“是呢,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
刚说完这一句,张良就挨了颜路的一记眼刀,于是乖乖闭上嘴。
“哼,看来你的二师兄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就成人之美,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卫庄果断一转身,朝向客房那边走去,漆黑的长袍衣袂随风舞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浓稠的阴影里。
这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目送完卫庄的背影,张良将目光转回到颜路身上。
“二师兄,偷听可不是君子的作风……你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多不少,刚好从你和卫庄谈话那时开始,到刚刚结束。”
颜路面露无奈地说着,走到张良身边,一扬手,将一件衣服,披在了张良的肩头。
原本张良并不觉得冷,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感受到了多一件衣服和少一件衣服之间的区别。冰凉的指间渐渐恢复了最初的温度,也许是因为送衣服给他的人是颜路,他才会倍感温暖吧?
“夜里凉,你伤还没好,也不知道多穿点。”
“多谢二师兄……”
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张良面带微笑看着颜路。
他发现,只要他看到颜路,心情总会格外的好。
“子房……”
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颜路就不再与他视线相交,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远方,那天地汇成一条线的地方。
半晌,他听到颜路开口:“其实,我并不想你走上光复韩国的道路,更不想你太过深入帝国、墨家、以及苍龙七宿之间的事……更不想你和流沙联手……”
“二师兄……”
心头一紧,张良听得出颜路话语中的苦涩,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静静聆听。
“我们儒家弟子,虽然奉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在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治国平天下似乎变得与我们漠不相干。”
“……”
“如果不是你,我也许根本不会帮助墨家,依然安于现状……”
“二师兄,我……”
“听我说完。”
没给张良发言的机会,颜路将的话接了下去。
“子房……你的双眼,自始至终都注视着远方……你所追求的,是一个远大的理想,即便过程辛苦、漫长……却是一件为国为民都值得去做的事。”
“……”
“可是一直以来,对于你正在做或即将要做的事,我都非常担忧。”
“……”
“我真的、真的不想你出事……”
平静的声音,看似毫无感情,但其中蕴藏的情愫却深深戳痛了张良的心。颜路说的没错,他一直都为了他自身的抱负和追求在行动,即便威胁到了儒家,即便伤害到了身边的人,他也丝毫没有改变这个初衷。
他实在是太自私了。
“对不起,二师兄……”
完全出于下意识,他道了歉。或许他更应该对颜路说谢谢,但一开口说出的却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子房,我并不是要你道歉,实际上,我也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
颜路的声音,和最初一样平静的不可思议,那双眼,也仍旧注视着天边那朦胧的一线,只不过此时此刻,天似乎开始亮了。
“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