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动容地看着她,眼里闪过犹豫,稍许,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色兀地暗沉了下去。
“我不能走,”婉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走了母亲怎么办,还有,当初我应允过太后,不会看着她辛苦留存的基业毁之一旦,我既然都已经逃避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去面对一切了。”
“那明大人呢?”上官风紧接着问。
婉儿瞥过头叹气道:“他不属于这里,这些日子是我偷来的欢乐,我很感激他来到这里陪着我,但他不该再涉足半分。”
“但明大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再入宫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您。”
“我知道,”婉儿执过上官风的手,一字一顿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明崇俨眼见着婉儿上了长安派来的马车却无能为力,他觉得脑袋发晕,身子发软,再往前踉跄了几步,终于跌倒。面前出现一双浅青色花边绣花鞋,明崇俨撑着沉重的眼皮问:“小风,为什么......为什么要下药......我......”
上官风不忍地闭上眼睛,俯身去扶着已经昏厥的明崇俨,将他拖到了内室躺着,替他掩上被褥,坐在榻边托腮陪着。
外面的风透过窗纱刮了进来,上官风思想放空,她又隐隐替执意独入宫门的婉儿担忧。
姑娘,希望你一切安好。
上官婉儿又重新踏入了这个地方,长安城是她人生的起点,是她得到赏识意气风发的地方。但如今檐廊还是那个檐廊,飞桥还是那个飞桥,深红色的宫墙,高大奢华的建筑群依旧在,只是物是人非,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也感觉到自己的孤寂,但她必须为武则天守护好留下来的基业。
婉儿走在两仪殿前匡阔的平地上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影从宫门外走了过来,他锦衣华服,俊眉星目,虽然年轻,但难掩眉宇中的锐气,他的双目漆黑闪着刺眼的光芒,身上的黑色袍子绣着蛟,头戴着金玉冠冕,一手背着一手捏着一块白莹通透的玉。
婉儿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正巧打量婉儿。
他看了稍许,转过身正欲往婉儿这边来,但婉儿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继续往两仪殿行进。
等到了殿门口,婉儿又见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子。
“临淄王李隆基,前来参见皇上。”他中气十足道,浑身散发着少年的冲劲。
“上官婉儿,奉旨回都城拜见皇上。”婉儿余光瞅着他,跟着他道。
门口的内侍不正眼瞧李隆基,但见了婉儿却十分恭敬,忙低着头迎请她入内道:“皇上皇后已然等昭容许久,请昭容立即随我入内觐见。”
“那本王呢?”
“请王爷稍后。”内侍轻蔑答着。
李隆基虽然恼怒,但也只是蹦出个咬牙切齿的“你”字,强憋回了怒气,捏着玉侧开身子守立在外头候着。他的视线随着婉儿的挪移而挪移,直到她没入了内殿门扇内,这才低声从牙间蹦出几个字。
“原来她就是上官昭容,与我想象的大不相同。”
婉儿入了内殿,眼见着里面灯火晦暗,依稀瞧见御榻上坐着人,猜想那即是李显了,于是便上前跪拜道:“婉儿参见皇上。”
“昭容妹妹,你来了。”听见的却是韦后的声音,她掀开隔在中间的纱帐,略显局促地扶起上官婉儿,再焦急道,“你可算来了。”
婉儿见她神色慌张,嘴唇发紫,又忽见那帷幕之后又隐了一个女子,瞧着衣饰应然就是安乐公主了,遂惊惧道:“皇后,皇上呢?”
“父皇已经驾崩。”安乐公主清清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挑起纱帐一角瞧着婉儿,“上官姑姑你神通广大,向来是极有主意的,能否再帮侄女和母后一次?”
婉儿瞬间手脚冰凉,一时回味不过她们的话来。
李显已死?他怎么死的,作为这两个人的父亲和夫君,她们竟然这般轻描淡写,还对外隐藏真相,难道她们是想谋朝篡位,难道她们也想效仿女皇来个女主天下?
不,她们不配!
虽然心里波澜壮阔,颠簸着,但婉儿压得住自己的语调,陪着他们演戏道:“既然皇上已经驾崩,婉儿亦无所依靠,幸亏皇后和安乐公主召婉儿回来,否则也不知道会在那个寸草不生的陵寝呆到何时。”
听到此处,韦后与安乐公主对视一眼,心想这上官婉儿果然识大体,不枉他们专程找她回来拿主意。
“你们秘不发丧是对的,为今之计,让婉儿给两位拟定一份诏书,让您的幼子李重茂作为皇位继承人,如此皇后和公主便可临朝称治,而后等时机成熟,我们再真正改朝换代。”
“现在还不是时机?”安乐公主忍不住问,“本宫不能做皇太女么?”
“还不行,”婉儿坚定道,“公主忘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此人有着左右天下局势的力量,只要她不答应,谁也别想做皇帝。”
“谁?”韦后与安乐同时问。
只听婉儿正色分外清晰道:“镇国太平公主。”
长安城内气势恢宏的太平公主府,驸马武攸暨正在裁剪盆栽,忽听外头有人来通禀道:“临淄王李隆基前来求见镇国太平公主殿下。”
武攸暨蹙眉道:“他怎么来了,快请。”
于是迎面而来一个英俊的少年,一见到武攸暨便问:“姑姑呢?”
“我只是奉旨成婚,未曾见过你姑姑呢。”武攸暨笑笑道,“不过你若要见她,就应该往南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