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王,闻大人求见。”
嬴祁恋恋不舍地松开一直握着的苏信的手,温声说:“闻昱找寡人定有要事,你且稍待,寡人晚些时候再来瞧你。”他转头换六安:“去内务府多要些炭火来,还有,兄长的衣裳你也多制几身,都是怎么做事的,任凭兄长这样冻着?”
嬴祁不满地在苏信身上看来看去,越看越不满意,那几身衣裳还是秋日的制式,在这样的冬日里未免太单薄了些。
六安当即吓得一身冷汗,大王一向恩威莫测,竟不知大王这样生性凉薄的人如此在乎苏信。还是苏信开口替他求情,才堪堪平息了嬴祁的怒火。
“都是寡人的错。”苏信听到他这样说,有太多情感,容不得他一一分辨,这样的陈白倒好像是在补偿什么,或不如说是歉疚。
可是不该原谅的永远都不能原谅,他对着嬴祁笑道:“你不是有要事么?怎么和六安闹起来了,再不去,不是礼贤下士的态度。”
于是苏信目送着嬴祁穿过长安宫,绕过那一片梅树,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最后消弭不见。
闻昱持剑跪在思政殿中,背影落寞,按祖制,任何人不得带武器入殿,但闻昱是例外的,嬴祁曾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拦闻昱。
嬴祁从外间进来,闻昱便听着他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想象着嬴祁负着手站在旁边静静审视他的神情。
闻昱朝着他的方向匍匐在地上,沉声道:“求大王责罚。”
嬴祁却反问:“责罚什么?”
“臣妇人之仁,放走了燕国余孽。”
“妇人之仁?”嬴祁玩味般咀嚼着这四个字:“闻卿屠城时可没有半点妇人之仁啊。”
“大王我......”
良久,嬴祁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倾身将闻昱扶起:“寡人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寡人,可你做的这件事,让寡人堵住悠悠众口中保住你。”他眸光直直照进闻昱眼里,听到闻昱说:“大王......大王不必保臣。”
臣不在乎天下人,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大王你。从你选择我的那天开始,便注定了臣的命运。
他不知不觉见向嬴祁投去温情的一瞥,淡然一笑,无论嬴祁他懂不懂,或是想不想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嬴祁的身旁,他可以为嬴祁完成他想要的一切事。
然而嬴祁说:“可是寡人需要你,一统天下,这份荣誉,只有闻卿可共享。”
这个男人,又一次在绝望边缘拯救了他。
“大王......”嬴祁的面容在煌煌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俊美,闻昱几乎快忍不住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仰望着他的下巴。
总有一天,臣会站在你身旁,纵然和你亲密相拥的人不会是臣,但只有臣才能与你一览万里河山,只有臣,才能为您实现一统天下的夙愿。
“今日也晚了,闻卿便留宿在宫中吧,六安,”
☆、第31章
“六安,吩咐人去将西垂宫收拾收拾,闻上卿今晚留宿。”
西垂宫历来为外臣留宿之地,秦宫占地之大,屋宇三千,皆凝聚了各朝各代的能工巧匠们的智慧。
六安得了令,马上吩咐下去,挑灯的奴婢在廊外点着灯,膳食宫女呈上来一碗元宵,嬴祁尝了一口,道“给闻上卿也做一份。”
闻昱脸色僵了一僵,终是没有表露出来,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心里,已经有愿意为她事事为先的人了。便笑着问嬴祁:“臣许久未见大王,实在怀念旧时的日子,虽则艰苦却倒也苦中作乐。”
是了,那个时候阿姆和颂姚还在,“那时闻卿教寡人行六博,可是煞费苦心。”
闻昱连忙推辞说“不敢”,嬴祁“唉”了一声,感慨无限,看着闻昱道:“你我兄弟竟生分到如此。”
时光是一去不返了,而人却总是在成长,可是一旦长大了,就又想回去,回不去便越发怀念,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披着旧时人的壳子,里面确实全然不一样的灵魂,又或许只是灵魂苍老了。
“你不在,寡人甚是怀念与卿行六博。”他这话说的极含蓄,却让人为之一振,闻昱知道嬴祁对他当然只有兄弟情,战场上风云莫测,刀剑无眼,嬴祁不过是担忧他和秦军,可是就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些什么。有的人就是这样,你给了他一点甜头,就禁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嬴祁走在前面,他便小心地跟在嬴祁身后,抬头默默注视着嬴祁的背影,高大而伟岸,仿佛所有人的依靠,他想,若不是嬴祁,或许世界上便没有闻昱,他是依附他而生的,所以无论君剑指何处,他都要马不停蹄地为他征服,这是他的承诺和责任。
六博是自商起流传下来的一种游戏,沿用至今,王公贵族闲来无事便以此取乐,嬴祁一向政务繁忙,无暇游乐,只是今日念及过往心之所至便兴趣大发,誓要与闻昱争出个胜负。
“说好了可不许让寡人,总得让寡人凭真本事嬴你一回。”嬴祁一开始就给闻昱下了死命令,倒让闻昱哭笑不得,他仍记得从前嬴祁输了游戏愤愤不平的样子,他精通此道,嬴祁从来也未赢过他,蓦然一笑道:“原来大王是来找场子的。”
嬴祁“哼”了一声:“闻卿好自为之,寡人可是今非昔比。”
谁知这话刚落,嬴祁便吃了鳖,只好看着闻昱不疾不徐悠悠然地行棋。
这一把不必说,嬴祁输的那叫一个惨烈,场子没找回来,反而丢了面子,气得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