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殒歌眼眸一亮,仿若惊电划过视野。
两张强弓。
黑沉的身,无多余装饰,却泛着幽微的金,一眼可知是铁胎乌金,弓弦看来由鹿筋制成,绷得笔直,曲张充满力量,似乎在等待一支强健而锋利的箭靠近它,脱簇而去。
莫隽汝抓起其中一只,下颌上扬带这骄傲:“早就知道你会喜欢。”
夏殒歌点头:“借给我?”
莫隽汝眼角一挑:“当然是借,千里挑一的好弓我可舍不得送。”借余光偷偷打量红衣美人的神色变化。
夏殒歌只淡淡说了声“好”。
莫隽汝反有些慌,偏偏作出一副高姿态:“其实——要我送也不是没办法”
夏殒歌会意,强忍笑意:“王爷赐教”
莫隽汝拍掌大笑:“要是你打猎胜了我,我便给你,要是输了”暗自得意,这弓本就预备赠他,这样绕了大圈倒捡了个漏。
夏殒歌眼角带笑:“输了就怎样?”
莫隽汝跳上马,扬长出府:“若是输了,你便做饭给我吃,反正我是不带干粮——”
作者有话要说:注:“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来自《诗。风·周南·汉广》“今夕何夕兮···山有木兮木有枝···”来自《越人歌》“玉碗盛来琥珀光”来自李白《客中行》
☆、明海天池
上阳郡外百里荒漠,草地,繁茂好似绵延无际的大块芳茵,碧空流云逸飞,透过日光为墨绿印上暗花流影。
弓响,雷霆乍惊,一支雕翎黑箭脱簇而去。
锐响,破空赫然,一只盘旋的鹰应声而落。
莫隽汝大笑高呼“我赢了”,策马狂奔去拾取落地的鹰,却听一声刺耳细响,沙土扑腾,又是一声,高空两声悲唳遥遥响应。
莫隽汝回头,气得打跌:“你你”
折作两段的箭杆悠悠坠下,一端涂了金粉,显然是他刚发的一箭,他一心求胜,使了九成的力,却在空中被夏殒歌生生射断箭杆。
夏殒歌坐在马上,反手将弓挂在肩上,悠然抱臂望着他笑:“谁赢了?”
一滴温热的血从半空滴落,正中夏殒歌眉心,恰似玉容蛾眉正中心一滴朱砂,血腥的风华。
陨落的两只鹰被一枝箭串成串,吃了剧疼拼命扑腾翅膀,夏殒歌反手抓过箭杆,串起凄厉嘶叫的鹰,冷不防手背被抓出两三道血痕。
莫隽汝一心算计,忽诡异一笑,将空弓举起,“嘣”一声弦响,头顶一声嘶鸣尤为凄厉绝望,一只大鸟扑腾坠下。
惊弓之鸟。
莫隽汝示威似的把未上箭的弓给夏殒歌看,喜滋滋去拾取鹰,岂知走到半途,那鹰忽然就地盘旋几圈,拍拍巨大翅膀,乘风扶摇而上,直没云霄。那黑色身影轻盈灵活,在天空划出几道夸张优美的弧,像是嘲讽。
莫隽汝扔了弓箭,无奈道:“算了,我做饭。”
拾柴,生火,架支架,动作流畅娴熟,只是风太大,架好的火堆吹了满脸乌烟瘴气。
莫隽汝苦着脸,用袖口抹了额上汗水,一道乌黑。
背过脸,偷偷捂嘴,无声大笑——堂堂一国龙骧将军,骑射再差也不至如此不济,不过故作姿态博美人一笑,罢了。
流云逐渐散去,天清风朗,火堆飘散出烤肉的”香”。
两匹马恶心得背过脸去。
烤好的两只鹰,残留半分长的毛根,火烤得焦黑,拾来的柴火有限,燃尽后也只半熟。莫隽汝兴致勃勃尝了口,坚韧的皮肉充斥血腥,更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加之走得匆忙未带调料,他自己也忍不住肠胃翻涌。
夏殒歌接过鹰肉,戏谑瞥他一眼,毫不在意撕开肉,粘皮带骨吞下。虽说吃的时候面无表情,动作却是宽容肯定——莫隽汝深感欣慰。
无奈摇摇头:“从小到大也没人教过我做饭”带着几分落寞。
夏殒歌忍俊不禁:“王爷食神之名却是五国闻名。”
莫隽汝大窘:“什么食神不就是贪吃了些?”
眼光幽幽南望,似乎又看到天极城的堂皇高墙,威武而阴森。
那年他八岁,也是端午,宫墙内少见清朗天霁,只有数不尽的繁丽装饰,纸醉金迷、眼花缭乱,他的六个兄弟均健在,众星捧月拱卫上座的先皇。
他穿了母妃为他订制的正装,参加那一场端午家宴。
觥筹交错,笑面春风迎客来,兄弟们面子上总是一团和气,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他看到所有人在以眼角余光扫视别人时,窥测一瞥的冷漠锋利。
内部早有消息传出,这一场家宴,昭帝将确定太子的最后人选。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窥人度己已是艰辛,更要在父王面前表现出最和善有礼的一面,两百多个菜摆满餐桌,色香味引人食指大动,却只略略动了几样。
莫隽汝是个例外,那一餐他和往日家宴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只是比往常多了数倍的兄弟敬酒让他繁忙了些,四下安静,他的动作轻了些,静了些。
也还是大快朵颐。
昭帝扫视众皇子,最终目光定格于埋头奋斗的小皇子莫隽汝,冷笑询问:“七郎可是没用过早饭,温孤妃?”
温孤妃大窘,忙跪下请罪。
莫隽汝面容上挂着天真清澈的笑:“回父皇,用过了,只是七郎正长身体,饿得快”
众皇子发出不屑轻笑。
昭帝神色晦明莫辩,唤莫隽汝过去,摸了摸他脑袋:“七郎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