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烈火
最后一个尾音落地如珠玉打碎,承接而来一道细亮光箭冲天而起,炸成一朵血色琉璃。
飞虹的刀不由一颤,那令人窒息的美呵。
他忽然身形一动,白衣回风舞雪,一道绕他疾风飞卷,一道微漠白光斜斜划过,有如开在暗地的月光。
一转,一个动作,也只需一个动作,他凝然不动,神色还是那微微孤傲的冷。
飞虹呼吸已猝然掐断,却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刀坠地之后,一线血痕方才从他颈上晕出。
所有人同时顿了一顿。
然后他们再也无法动。
慕离扫过众人面庞,悠然而笑:“别费力气了,只是暂时麻木,这不是毒,只是蛊,让你们永不会死去的蛊。”
“只是,你们的身体依然会衰老,知道老朽成灰知道皮肉烂了骨头断了,你们都活着。”
这实在是比任何酷刑更残酷。
夏殒歌温声道:“不必吓唬他们,反正接头的暗号已经发出,他们的大军不时即将到达,魏丞相应是珍爱部属,定会好好招待他们。”
让他们完好无损回去,回到因他们元气大伤的队伍中,背上叛国的罪名,下场较之死亡酷刑不知又残酷上多少倍。
“公子,火棉火油干草已安排妥当,将军府突袭刺客已全部拿下。”
慕离疑惑瞥向夏殒歌,却见夏殒歌笑着摊开一局棋:“阿离,很久没下棋了,现下可有心思。”
慕离沉声:“公子,早作准备较好。”
夏殒歌微笑点头:“此处,已用不着我们,浮光,静海王战况如何?”
浮光:“莫隽汝大获全胜,应是已察觉宸国动向,即将回援。”
夏殒歌手一沉:“吩咐灏明,任何人不得擅自放火,全力拖住宸军,等待龙骧将军归来坐镇。”
然后他转身:“阿离,此局完结之时,应是我们撤离之时。”眼里有神色时隐时现,宛如波面烟岚,幽秘深刻而寒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红如血滴。
这金光遍地绚烂无论的大漠颜色,又何尝不是血滴染就?
莫隽汝以剑支地,剑身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嗜血”当真餍足主人血液,那红灿如心肝,铠甲鳞片稍作晃动,层层鳞甲闪光澹荡虬结,炫目至极。
莫隽汝喘口气,再一剑挥出,被稳稳格在半空,魏涧城臂力奇大,发剑却无半分迟滞。
华洲流传魏涧城乃望族后人,少时家族被害,自身练得一手好功夫,将仇家秦族公卿杀的鸡犬不留,后被宸君赏识,收为武士,不日平步青云,直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就在此时,胤军岗哨传来高喝:“宸国竖子,背信弃义!”
烽烟连绵而起,战马流星飞驰,战讯连绵不绝。
“报——宸国十万大军潜行前往翰州,欲行不轨!”
“报——宸军开始攻城!”
“报——翰州城破,龙骧副将燕平将军誓死抵抗——”
一线黑色自天边移来,黄尘纷乱,烟土后是奔腾的健马,骑兵呐喊震天,呼为云,唾为雨。玄色战衣覆软甲,绵绵鳞光向日铺展,烈烈风中张开大旗——“胤”。
“宸国竖子,背信弃义,当以魏贼之血报仇雪恨。”
“杀——”
风声赫赫,一排羽箭钉在脚下土地。
魏涧城心头发寒,失神之间冷锋贴脖颈划过,莫隽汝笑意狡狯如狐:“魏相,你输了。”
魏涧城铁剑方起,莫隽汝已闪身跨马,率疾驰而来的胤军面对他,灭天剑对日高扬:“宸军失信,我大胤若不雪其耻辱,愧对皇天后土。”
计中计,魏涧城要以君子之战掩护后方潜行,莫隽汝要的却只是宸国一个“失信”的恶名。
一切尽在算计中。
“杀——”千军万马,席卷荒漠,尽一片鸦鸦玄黑。
“公子,镇国军已攻至封游陵。”
“公子,镇国军已达禹州境内。”
翰州将军府,战报不断,最终定格于一句“镇国军答应退兵,但要宸军割禹州、陈州、燕州三城。”
弹丸之地,兵家必争。
夏殒歌从椅上弹起:“莫隽汝所图果然不小。”
半时辰破三百里荒漠,他不能估测莫隽汝为这半时辰谋划了多久。
慕离提醒他:“公子,燕平正率龙骧军与强攻而入的宸军混战”
夏殒歌一字千钧:“放火——”
低头,是苏青玕临死所穿那染血的官服,拳头慢慢握紧。
君若无情,我何必沧落?
房相连,街相倚,且在不动声色之间泼透火油,一星火苗,满城火海。
红浪漫天狂舞,火舌爆炸膨胀,借风扩张极快,任是身轻如燕的剑客也难逃脱,更何况杀红了眼的军士。
皮肉烤糊了的焦臭在上空弥漫,红光满目,惨嚎盈耳。
夏殒歌置身城外,他又成了看客。
燕平被困于垓心,一支红缨枪戳穿了大腿,一把刀斜插入腰,最严重的是一杆长矛——戳透半个胸膛。仰天,长啸,火舌升腾的严冬染了激昂与烈性的悲哀。
火从他浸满鲜血的发梢腾起,把他重重包裹
夏殒歌不禁闭上了眼:“燕平是个好军人。”
慕离冷冷接口:“只可惜,他是莫隽汝亲信,所以——他必须死。”
夏殒歌意味深长看着慕离:“那么,我的亲信呢?”
慕离脸色倏然煞白。
夏殒歌目光如电:“阿离,你为什么要杀苏青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