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控住他腕子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将一些散发着清香的白色药膏均匀涂抹在手指肿胀处,语气带了不知几分嗔怪:“生了冻疮也不知说一声,真是的——”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努力想要将手挣脱出来:“公子,我手脏。”
夏殒歌瞥了一眼他汪汪泪眼,忍俊不禁,将药瓶往他怀中一扔:“好吧,自己擦,不许忘了。”
日光折射连绵皑白,白色马鬃似凝着霜雪,修罗面具银光幽微冷清,他在旁看着,虽隔了重甲,一股岩浆在心底汨汨喷薄。
对阵,旌旗遮天蔽日,兵戈连绵千层雪浪。
他眼角余光扫向夏殒歌,只待他高举的手重重落下,拔出长剑,高喝:“杀——”
一柄乌金刀从天而降,宛如将太阳撕裂一道长口,引来太阳的锋芒,劈向夏殒歌。与此同时,五杆长枪列阵合围,将夏殒歌困在垓心。
乌金刀暴烈的光芒眼看就要撕裂夏殒歌。
他忽然从马背跳起,扑向夏殒歌,张开双臂,要把他拥在怀里。疼痛来自后背,他感觉不到血在流,只感觉倾天岩浆灌入后背,火辣辣的感觉包裹了四肢百骸,而他与无处不在的疼痛中被撕裂,粉碎。
他以为自己就快死去。
来不及思考,冥冥中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他要抱紧他,不能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不能让他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风在耳畔呼啸,血在眼前氤氲,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臂却越抱越紧、、、
“公子,快了,快了,别走——”慕离用尽气力大喊,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一般。
痛苦抽搐,挣扎,从床上弹坐而起,泪漫过脸颊,冰凉透骨。
下意识握紧了袖中斩月匕。
精巧,坚硬,锋利,刀柄处镌刻一朵赤堇花图纹。慕离犹自记得大行皇帝将匕首赐给他情形。
“朕要你发誓,终生效忠于殒公子,摒一切自我,唯公子为重,无论所有付出是否有所回报,无lùn_gōng子身处何境,你都要不弃不离,永远执着于她。”
慕离将斩月匕举到与视线齐平,刀身在烛光下仿若透明,他静静凝视,唇角露出一丝凄惶笑意。
如果,服从命令也算一种忠诚。
这里什么都有,唯独缺少任何可以丈量时间的东西。斗室的陈设亘古不变,没有气候,没有四季,没有时间。他早不知今日何日,今夕何夕。
他只记得,还是夏天,还没遇到莫隽汝的时候,公子望着扰扰红云,告诉他:“天涯城即将变天,所有筹划正式实施,若不出意外,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会在毓明宫看凤凰花。”
冬天的翰州城外,雪花在火海上飞舞,公子带上银色修罗面具,任何悲喜都不形于色,吩咐武士:“慕离,面壁半年,不得参与组织任何行动。”
夏天的一年后,冬天的半年后。
慕离蓦地一颤,一道惊电划过眼帘,倏然亮透。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部分是为总结局做各种铺垫,想必大家还记的“紫玉成烟”中那个紫烟王妃,我曾说过她是一条暗线,这里会慢慢浮出水面。至于慕离,第二卷末有夏殒歌故意找茬把他关起来的情节,但是他这次逃出来帮了公子很大的忙哟,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莫如兄弟
两年前那一幕在眼前反反复复——
已是天业镇外荒漠,他终于醒转,正对上夏殒歌一瞬不瞬的眸:“阿离,你真要和我一起过去?”
他失血过多,因虚弱而气若游丝,嗓音暗哑,眼中闪着不常见的决绝:“公子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夏殒歌摇头,千万道雨水顺着他发丝流下:“我自己的仇,你也瞎搀和。”
顿了顿:“想好了,这条线一过,再无回头路可走,若你此刻回去找四王爷,他可以给你很多”
慕离半明半昧看着眼前他跟随了八年的人,浓密睫毛支撑不住地颤抖,他怔了一怔,坚决摇摇头,抬手指向胤国的方向。
公子,阿离既已在先皇面前以斩月匕发誓,又在天业镇下定决心誓死追随,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次次,将阿离拒之门外?
若在死亡和永远看不到夏殒歌之间选择一个,他从未选过。
但,若夏殒歌政变失败,他一定会选择将斩月匕刺进自己心脏。
慕离瞥一眼床边小几,碗筷不知何时被收去了,椅子上放着干净的衣袍。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注视他一举一动。
既然如此
慕离放下斩月匕,冰凉刀面缓缓贴上手腕,轻轻擦过,一股血涌出,在洁白肌肤上蜿蜒如溪水。
慕离面无表情看着,手腕上血越流越多,点点滴滴在床单上晕成红莲火焰。
越来越红,越来越冷,越来越模糊——
在任何人都看不出的须臾,慕离轻轻将一枚药丸放入舌底——
佑王府书房窗明几净,无光自亮,无花自香,夏景宥饱蘸水墨,在宣纸写上一个巨大的“忍”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袭重甲越走越近。
“四叔——”
夏景宥抬起头:“嗯——子翎,什么事这么急?”
夏子翎跑得气喘吁吁,直直冲进去了,脸色看来不是很好:“四叔,大事不好”
夏景宥抬手阻断:“让我猜猜,天极城的控制不够严密,出现漏网之鱼?”
夏子翎急的脸发红:“四叔,不是——”
“那是夏景泓或者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