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音并不着意低回凄惨,却在有意无意间透着催人泪下的伤心。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还是当初那曲《凤求凰》,余他一人吹奏。浑浑噩噩,似乎已过了千万年。
忽然想起了那夜,和夏殒歌一起逛弈城夜市,夏殒歌说“等你想起来你要什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是一语成谶,还是早已预料?
从头想过,宛如从今生看向往世。
身后积雪咯吱轻响,一个颀长身影踏着满地积雪和月光,款款走来,是余攸之。
“陛下,还未休息么?”
“我睡不着”,莫隽汝怔怔望着满池落花,忽然回过身,“直到今天我才完全相信殒儿已经去了。”
余攸之欲言又止。
莫隽汝苦笑,使劲敲打自己脑袋:“早知会有这一天、、、”
“早知会有这一天,陛下还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余攸之声音很轻,很坚决,斩断他无谓的思绪,“因为,陛下您从来就是不甘屈居人下的人,就像公子注定要在责任和感情中纠葛,陛下,这都是命运。”
莫隽汝道:“若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花影领主,我宁愿所有劫数由我担当,殒儿——他其实也是个傻子。”
流光飒沓,偶尔有一两瓣雪落下,融化在脸上。
莫隽汝横笛,一曲《绿衣》苦涩飘渺,仿佛这天地间的风都寂静了,天荒地老。
“殒儿去的时候,还不到十七岁,还这么年轻,都是我的错——”莫隽汝按住胸口,心在腔子里跳着,他却感觉不到痛,那里仿佛空了,变成一个听得见风吹的空腔。
余攸之索性将心一横:“陛下,若微臣告诉您公子还活着,您会不会安心一些。”
莫隽汝身躯一震,转过的脸却是木然,眼底幽光闪烁:“都别骗我了,殒儿走了,那一刀那么狠,那么深,本来该由我来承受——”
余攸之轻轻摇头:“他是还活着,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您。”
“不会,不会,殒儿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不见我,怎么会?”莫隽汝拼命摇晃余攸之,欲狂欲癫。
余攸之凄然一笑:“公子是还活着,却已和死人没分别,慕离说的没错,没人能伤害公子,除了陛下您。公子的宿命太沉重,再经不起您的折腾。”
“宿命,什么宿命?”
余攸之站直身躯,负手望向黑茫茫天穹:“陛下是否注意到,慕离他们所有从就开始翊国跟随公子的,都叫他‘公子‘而非‘殿下’?”
“用公子二字称呼天子之后,似乎只是春秋战国的习俗,莫非——”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花影领主,只有翊国一个特殊的身份——赤堇公子,赤堇公子选自夏氏嫡系子弟,身份却高于翊国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远离红尘,将灵魂交付大翊政权,注定成为高处不胜寒的神。”
“赤堇公子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神职,却背负着凡人难以承受的束缚与责任。传说,只要翊国水深火热,赤堇花现,他无论身处何地何境,都必须赶回故国替国家化解危机,哪怕是付出性命。”
莫隽汝脑中浮现出一朵花,本色鲜红,在天光下透出玉质剔透,琉璃清华。那一天,原本跟定了他的夏殒歌,脸色惨白,就着花上饱蘸的毒液紧紧握住。
随后的别离、联姻、利用,仿佛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他曾以为夏殒歌顶多是花影的一员,于是自以为是对付花影,以为是拯救他,以为世事能两全,他能与殒儿携手共拥天下。
什么花影,什么领主,什么两全,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我信缘,不信天;
缘信天,不信我。
莫隽汝抱紧头,痛苦晃动:“竟是这样、、、竟是这样、、、殒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不知你最亲的人么?”
长天无言。
余攸之咬紧嘴唇,竭力将故事最残忍的部分平静道来:“赤堇公子一直是翊国最神秘的身份,只有皇室嫡系子弟才会知道,我之所以知道,除了公子那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莫隽汝两眼血红,声嘶力竭:“你早就知道他身份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许我可以一直帮着他,保护他,这样、、、这样他也就不会、、、不会、、、”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手无力垂下,瘫软在地,泪流满脸。
“我之所以知道,其实是因为夏轻雪和夏绯衣,他们都是赤堇公子一个被追杀跳崖,一个纵火自焚,赤堇公子这个名号由此流传民间,可您知道么,他们都曾是翊国最正直坚定的天之骄子、、、”
“可据我所知,夏轻雪是臭名昭着的魔教教主,夏绯衣更是弑父杀妻,最后背叛翊国。”
“他们在二十岁之前,和殒公子一样,您知道他们为何变成那样?”
“因为情。”
一字点破,岁月弹指间轰然坍塌,万籁俱寂。
两个人都没说话,在夜里坐了很久。
最深的刀剑伤痕也会愈合,最毒的鹤顶红也有解药,只有情,情才是世上最狠最无解的毒。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攸之拂去身上雪花,勉强挤出笑容:“陛下,本来公子是要杀了你,就算莫佑彦不想杀你,留着你日后也是个威胁,因为,赤堇公子这个包袱太重。”
莫隽汝闭上眼,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