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总在大白天躲进屋子里,用三里之内才能听到的“低声叹息”感慨青春不再,将黑黢黢的大脸涂满脂粉,嘴唇涂满像狗血那样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狗血有个很美的名字——胭脂。
萧宸一度以为,娘亲卧房里那个描金圆盒子里色如桃花润如凝烟香如椒兰的膏脂才叫胭脂。有一天,萧宸占了个好角度,刚好看到慕夫人买了半盆子猪血,再拿小勺舀了小半勺混进胭脂盒,搅得均匀了放会远处,忽然恍然大悟,狠狠拍了下自己脑袋,作为惩罚。
一为自己见识短浅。
二为自己眼光差,生生把猪血看做狗血。
夏天到了,雨水越来越多,萧宸不得不暂时放弃了那个看戏与体察民情并用的高尚爱好。
入了秋,几场叶落后,萧宸站在前院假山前,一抬头似乎又看到后院那棵枝叶凋敝的树,心里有莫名的惆怅。
眼转了个角度,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惆怅——萧夫人一大早就端了绣架,坐在通往后院的走廊转角处八角亭中,八风不动。
萧宸娇嗔着拖长了声音:“娘——”
萧夫人美目一斜,樱唇一撇:“少动心思!”
萧宸眼珠一转,咧嘴笑道:“娘,我去董大人府上玩。”
萧夫人淡淡一指:“大门在那边。”
萧宸撒腿就跑。
萧夫人轻轻一声“站住——”
萧宸双抹油的胶被萧夫人这一叫,似乎生了胶,黏在地板上,生生止了步,身子却还在奔跑状态,一个漂亮的饿虎扑食(萧夫人说的,其实萧宸更喜欢叫恶狗扑食),终于停止了摇摆。
呲牙咧嘴转过来:“娘,说了别在我跑的时候叫我。”
萧夫人笑得一脸花开:“我的宸儿就算摔了也那么帅气。”
略一思索,才回正题:“忘了问你,带一百两银票可够?”
一群官家子弟早就游遍龙城各大酒肆茶楼,赌场萧宸是不愿去的,那里太嘈杂。一个大点的孩子忽然神秘兮兮俯□:“你们想不想知道人生最大快乐是什么?”
“吃饭”、“喝酒”、“放烟花”、“游灯会”、一群年龄不过十的少年先是自以为是兴高采烈胡猜一通,都被大孩子神秘莫测的微笑压回去。
大孩子便领着他们穿了几条深巷子,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前停下,匾额上有三个媚气横生的字——雍翠楼。
风中带来女子们脆如银铃的笑声歌吹,混合着女子柔腴体香与脂粉味,煞是勾人魂魄。
萧宸腆着肚子,少爷派头做足。楼上花灯融融,一副火树银花不夜天繁盛景象,染醉半条巷子,萧宸深吸一口气,带些期待,一脚跨进去。
先前看那些艳书,只道是秦楼楚馆最是富贵fēng_liú之地,拥翠卧玉,堆锦镂金,更有不计其数天仙美姬来往如梭。
进了雍翠楼,萧宸只明白了四个字“文人无耻”。
事实证明文人们想象力是极发达的,发达到几乎无耻之境地。明明是还没半个萧府大的房子,非说是“仙境”,明明是白瓷盆,非说是“玉盆”,明明是两堆白肉,非说是“sū_xiōng”,明明是血盆大口,非说是“樱唇”。
小萧宸从此心里落下阴影,看到家里的白玉杯总会敲敲是不是白瓷,看到光滑饱满而红润的樱桃总会把隔夜的饭菜呕出来。
“本少爷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萧宸一叠声高呼,惊得几层楼上恩客神女纷纷伸出头,衣衫还是半袒,萧宸把前夜的饭菜也呕出来了。
老鸨知是惹不起的主儿,笑嘻嘻赔罪:“少爷莫非不满意,老身这就去叫咱们雍翠楼两朵花魁、、、”
花魁?还有两朵?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国庆节欢喜派外传送上,宸儿和离儿和殒儿的爆笑童年。
☆、前传《宸梦离》(2)
四伤药
女名浸玉,男名锦兰。
一个是细眉吊梢,媚眼如丝,肌肤如玉,不熏自香。
一个是墨发如云,朱唇染丹,身骨玲珑,腰肢柔软更胜女子。
倒便宜了萧宸,指指点点,最后的出结论,与其看着这不男不女的锦兰,还不如去盯着慕家那天下第一贱骨头,还不用花钱。
对于锦兰的想法也只在心底,对于浸玉则是高呼:“丑成这样还自称花魁,还没有我娘一半好看。”
一群满脸猥琐满身汗臭的男人围上来,萧宸皱眉看了眼,很失望地领悟到知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些“玉树临风”的护花使者。
“小子,你娘好看是好看,可是不能、、、”
“伺候、、、”
“砰”桌子一响,萧宸眼睛睁大,右手已伸进衣服。
一群男人不知来头,以为萧宸必是摸出一把刀找他们拼命,估摸着小孩个头,笑得更是放肆:“小子,你说你娘长得不错,啥时候带出来瞧瞧、、、”
“这小子还蛮有心思、、、”
笑着笑着慢慢笑不出,因为萧宸笑得比他们更灿烂。
摸出来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叠银票。
“这些人嘴巴不干净,谁帮本少爷收拾,本少爷有赏。”萧宸笑吟吟左手指向那帮人,右手将银票往空中一撒。
满地雪白,全是一百两一张。
身后拍桌子端凳子声,惨叫声喊打声响成一片,萧宸大少爷腆着肚子出来,踌躇满志。
没有前呼后拥,难得清静。
萧宸不紧不慢走着,娘是从不管他晚归的。
新开张的天香楼似乎有道石蛙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