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民伤——”
一个咳嗽,淮丞像是突然醒了,见左右都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老啦,就怕听到什么危言耸听,什么‘劳民伤财’啊……一听做梦都做不踏实……”
薛白脸色不是很好,闻言也没理淮秉正,而是转头对着晏良亲切说道:“好小子,真敢说,你继续说下去——”
“薛公,这可不成。国之大计,怎么叫一个毛头小子来随意评判,连‘劳民伤财’都说出来了,下一句是不是该说什么‘国主——’”
“谢行!”晏守道看不过去。
“晏公你急什么呀”,谢行转头看了眼慢悠悠端起茶杯的淮丞,“难不成你们晏氏一族接下来也是这么——”
“谢太傅言重了。”晏良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容弟子说完——”
“毛头小儿,容你说完?”淮丞朝茶碗里吹了口气,并不看晏良,一字一句,阴阴沉沉。
“让他说完。孤准了。”
屏风后,延圣帝一身家常黄锦袍,背手踱步而出。
众人跪礼。
“都起来吧。”延圣帝颔首,走向薛白的位置,小黄门另外在皇帝身边给薛白安了个椅子。
“薛公请坐。”
“谢陛下。”
“你刚刚说,既是国策又是民心,还什么劳民伤财,孤之前也考虑过,你现在把你的想法说给孤听听。”延圣帝拒绝了一旁的宏公公奉来的茶,认真看着立在下面的晏良说道。宏公公转身放下了茶水,几不可见地朝晏守道点了点头。
晏良在延圣帝的突然出现下愣了一小会,不过这时也镇定下来了,听到提问,低头又细细想了想,双手交叠在身前,左手食指缓缓摩挲着右手手背,脑子里再次捋了捋思绪,重新开口。
“学生是这么看的。朔州今年大旱不是天灾,是人祸。”
一片惊哗。
延圣帝皱眉点了点头,“说下去”。
“朔州不如浙州富庶,但因着离东海近,所以连年作为供给的大后方。但百姓忙于军运,自然无力耕种,田芜土废,杂草丛生,加之储粮贪污”,淮丞眼神暗了暗,见延圣帝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开口。
“……所以说大旱……”
晏良从容应对,一下说完,延圣帝好久都没有回答。
外头已是月升。
“唔……明日策问,你继续说,最好给孤一个解决之法。”
晏良抬头,这是……
就这么通关了?
延圣帝见晏良懵懂看着他,想到他还是个孩子,便安慰,“没事,说不好也没事。”
晏良笑着点了点头,“谢陛下”。
第三日。
在将军府担忧了整整三日的晏夫人听闻消息:清河晏氏季子,晏良景贞,因一策“养兵入民,屯田驻防”解决了为患五载的东海之乱。
天子御封:无双国士。
紧接着,宣旨的宏公公笑眯眯地到了将军府,随着最后一声又尖又细的“钦此”,标志了此后长达十二年的清河晏氏一族的无上辉煌。
而晏良“无双国士”的背后,迎来了整个世家子弟打破淮氏垄断,争相为国出谋划策的延圣中兴。
第九章
永昌二十二年的冬天不是很冷,不过东海沿边一带也照旧结了冰,凌霄风猎,千鸟飞渡,这是朔州一大冬景。
因为太冷,真正爱看的人也寥寥无几,更别说专门来一趟了。
此时距离除夕还有十几日的光景,东海边防恰值四年一轮换,各处屯营异常热闹。自从“养兵入民”的国策开始实施后,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去了北方连州一带,还有一小部分回护京畿。
刘大将军三年前因积劳成疾,便主动求请致仕,此后刘仲康接替父亲职位,长驻连州,以防日渐嚣张的鞑靼。东海海防的一应事宜都被交给了长子刘显,又因着永昌二十年计出奇谋,抗击倭寇有功,被御封为昭陵侯,赐建昭陵府。
天黑得很早,远处潮浪未歇,声声不息,礁石冰冻,浸蓝的天幕上星子密密麻麻,远处有烟火人家,白炊袅袅,带来些许暖意。
呵出一口热气,刘显稳健下马,这块已靠近浙州边界,他比信函里预定的时间早了近一个时辰,黑羽大氅搭在马背上,一身军甲抖擞,远远地望了会,见依旧黑沉沉一片,便随意坐在了沙滩上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百无聊赖地甩着手里的马鞭。
“噼里啪啦”,等的人心绪不宁。
就是不知道这次去寒山养病到底怎么样了……从前年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了。
常年行军的敏锐,有马蹄声。
橐橐。
刘显抬腿跳下礁石,果然看到了一辆素简顶篷的马车向着朔州方向而来。
拉着马车的人显然认识刘显,老远就嘻嘻哈哈:“侯爷!公子!是侯爷来接您了!”
“子嘉来了?”闷咳,车里的人有些拿不准,“才刚过界碑啊……”
赫舒小心翼翼的收缰,马儿一个甩头,鼻息呼呼喷出,热气弥漫。
依旧是记忆里的一双手,拉开帷幕,晏良的脸色还好,只是看上去很疲惫。
“景贞。”刘显上前挡在车帘口,帘内烧着小巧暖炉,晏良盘着的腿上搭了一件厚绒毯。
晏良点点头,“来得早了吧,快进来,外面冷”,说罢把帘子拉了开。
刘显面色平常,仔细瞧了瞧人脸色,“嗯”,便掩上帘子,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取下大氅,抬手一声胡哨,骏马自己沿着来时的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