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尹天想,那折磨一定是降临到了他的妻子头上。
死有很多种说法,牺牲、去世、就义……
但不管是什么说法,冠冕堂皇或是褒奖连篇,死去的人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难得在轮回中牵起彼此的手,片刻松开,却成了此生永别。
至于来生,谁还敢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大营改变最少的是犬场。
就算再怎么悲伤,训犬员们都必须照顾好这些无言的战友。
只是军犬们实在太聪明,似乎已经嗅到了什么,个个眼中都沉淀着无以排解的不安。
尹天与宁城站在犬场外看着坚持训练的军犬,却怎么也找不到洛叶的身影。尹天心下一沉,急忙冲进犬场拦住一名训犬员,怔怔地问:“洛队的军犬是不是……”
训犬员眉眼间皆是憔悴,摇头道:“前阵子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了一场病,状态不好,洛队没有带它参与行动。”
“那它……”
“它好像知道了,不吃不喝,也不让医生接近。本就生了病,现在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宁城十指收紧,声音干涩,“我们能去看看它吗?”
训犬员点点头,领着二人穿过长长的隔离道,打开一间犬舍的门,说:“就是这儿。”
尹天蹲在门边,刚喊出一声“洛叶”,一滴眼泪就忽然滑落。
犬舍的前院静悄悄的,后方水泥砌的房子安静无声。
训犬员说:“它就在里面,不肯出来,也不让我们进去。”
尹天忍住哽咽,又唤:“洛叶。”
还是没有动静。
宁城迈入前院,训犬员拉住他手臂,“它现在见人就咬,你没穿防护衣,别……”
“没事。”宁城轻轻拉开训犬员,一步一步向水泥房子走去。
尹天听到一阵从喉咙里发出的警告,刚喊出一声“宁”,宁城就摆了摆手,低声道:“放心。”
走到水泥房子门口时,他重重一击掌,喊道:“洛叶。”
警告声消失了,片刻的安静后变成一声声悲哀的长吟。
宁城转过身来,朝尹天招手,“来。”然后又回身转向水泥房子,极尽温柔道:“洛叶别怕,我们来看你了。”
尹天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往里一望,眼泪立时化作断线的珠子。
曾经威武霸气的洛叶趴在房子里最阴暗的地方,漆黑的眸子满是泪光,两个前爪捂着一个红色的小物。
细细一看,那是一枚枫叶型的啃咬玩具。
宁城蹲下身子,伸开手臂,“洛叶,过来。”
洛叶看着二人,想要挣扎着起身,无力的四肢却支撑不住身体,它摔倒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
尹天再也忍受不了,一脚迈进水泥房子,喊着:“洛叶!洛叶!”
洛叶躺在地上看他,脸上黑色与棕色的毛被泪水浸出深色的痕迹。
宁城也走了进来,捉住它那曾经受过伤的前爪,细细抚摸,一遍一遍地说:“洛叶,不要怕。”
两人合力将洛叶抱出来的时候,训犬员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哑然道:“这……这……除了洛队,它,它谁的话也不听。”
洛叶被送到大营的犬医所,医生为它检查时,宁城一直陪在它身边。尹天亲自熬了一锅骨头汤,剔下最好的肉,和狗粮混在一起,细细搅拌,待不烫口了才放在洛叶面前。
洛叶张了张嘴,趴在输液床上艰难地舔着食物。尹天捧起切碎的肉沫递到它嘴边,忍着眼泪道:“洛叶乖,洛叶乖,吃了就不难受了啊。”
几日后,梁正与秦岳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其他中队的部分队员。
梁正面目苍白,眼中晦暗无光,像忽然老了十几岁,见到选训队员后始终一言不发,干裂的双唇张了张,只泄出一把不似人声的叹息。
秦岳状态稍好,尹天却看到他的发间多了好几簇白发。
他还不到30岁。
秦岳安顿好梁正,将选训队员们带到一间不大的会议室,一根灯管闪了很久,终于“啪”一声熄灭。
阴天,不算亮敞的房间里,气压似乎也低了下来。
秦岳好几次准备开口,却都顿住了。
尹天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想尽力压下哽咽,还是苦心整理着即将说出来的话。
片刻后,秦岳撑在桌子角上,艰难地开口道:“洛队抢救过来了,但一直没有苏醒,医生说……说就算醒了,他的身体也无法再胜任特种作战。”
尹天的心重重一沉,像被绑上一块大石,无声无息地坠向不见底的深渊。
“一、二中队算是没了,重伤的队员只有5人被抢救过来,轻伤者已经被送去心理康复中心。”秦岳说话时喘得很厉害,双手都撑在桌子角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
他的身后就是一把靠椅,他却无论如何不愿坐下。
如同他的声音——就算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也仍旧坚韧有力。
“但是猎鹰不会就此倒下。”
尹天与宁城同时抬起眼,碰触到他眼中燃烧着的决绝。
他们第一次发现,向来温和笑着的秦教官也有如此灼热的目光。
秦岳深吸一口气,眸光扫过每一名队员,郑重道:“经过和上面的商议,我和梁队、政委、其余4支中队的中队长已经决定,今年的选训到此为止。”
尹天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不知“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秦岳看到了他,缓缓道:“我们会重建精英一、二中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