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别扭的干咳一声,羽帝不觉更缓了口气:“梓童……”
萧皇后却没有理会羽帝,她只盯着福全,墨色的眼眸一片平静:“还不吩咐下去?”
老着脸皮,福全只拿眼睛瞅自家皇帝。
羽帝又咳嗽了一声:“梓童……”
这次,萧皇后看向羽帝:“陛下想说什么?”
“这个……”被这个一问,羽帝一时也没有话说。
而萧皇后已经接下去。她看着羽帝,藏在平静眼眸之下的,是一片汹涌波涛:“那孽障恣意妄为侮辱亲生兄弟,不知廉耻败坏皇族名声,死有余辜,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羽国皇帝说不出话来。
萧皇后静候了一会:“陛下方才问臣妾‘是如何当母亲’的?”
羽帝张了张口,但他其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萧皇后也没有等羽帝说话的意思,她垂下眼,收敛所有气势,眉宇间只剩不知何时爬上的淡淡疲惫:“臣妾确实不会教孩子。让陛下费心,臣妾死罪。”
羽帝又张了口。这次,一声叹息溢出羽帝的喉咙:“梓童……你是不是在怨怪孤偏心?”
萧皇后没有说话。
“纵是行差走错……辉白也是孤最疼的孩子。”羽帝低声道。
听出羽帝想说什么,萧皇后淡淡开口:“容儿不是那种能把怜惜当成爱的人。既然会闹成这个地步,容儿也定然是喜欢辉白的——这些责打,容儿都该受着!”
最后一句,萧皇后虽说得平淡,语气之中却自有不容置辩的坚决。
羽帝有些恍惚。接着,他自嘲一笑,“一个是孤最喜欢的孩子,一个是孤寄予厚望的孩子,还有之前离开的老八……其他孩子尽皆泛泛。皇后,大概不是你不会当母亲,是孤不会当父亲吧。”
说到这里,羽帝一时萧索。
片刻,羽帝振作精神,问沉默着的萧皇后:“梓童,事已至此,你的意思是?”
萧皇后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她只言简意亥的说了一句话:“事情已经发生了,陛下。”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再如何愤怒,再如何惶恐,它都已经成为事实——无可更改,无可抹消。
羽帝没有说话,他长久的站着,然后最终疲惫的对福全挥挥手:“让他们……都停了吧。”
福全回到太和殿的时候,那些在庭中的侍卫还轮流着一下一下的责打已经陷入昏迷的姬容。
连忙让人停下,福全亲自解开了姬容双手上的绳索,再把人抱上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最后又让宫中的太医尽数上了马车,陪着姬容一起回凤王府医治。
忙完这一切,福全脚不沾地的转身快步走进太和殿内殿。
内殿之中,姬辉白还在抚琴。
琴声有些滞涩,却是因为姬辉白的手指在长久不停歇的弹琴中被琴弦割破了。
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福全已经开口:“瑾王殿下,停下吧,陛下已经喊停了——外头的凤王殿下也已经有太医伺候着了!”
姬辉白抚琴的十指渐渐缓下,又弹了一段收尾,他方才抬起头:“本王可以去看皇兄么?”
福全有些迟疑:“陛下让殿下呆在府里陪王妃养胎。”
似乎毫不意外,姬辉白点点头,神色平静如水:“本王知道了。”
言罢,姬辉白扫一眼因染了斑斑血迹而变成暗色的琴弦,推开桌案起身,转向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平淡的吩咐:“把这琴砸了罢。”
第86章 人心思变
疏凰宫中,萧皇后斜倚在榻上。
换下了方才那华丽精致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凰袍,更卸了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头饰和手镯,萧皇后只着一袭水绿色贴身薄衫,左腕带一个同色玉镯,没了方才那逼人的尊贵气势,却显得分外清丽。
“娘娘,”王嬷嬷悄无声息的来到萧皇后身边,“派去打听的人回了,说凤王殿下已经让人送回府了,还有太医随性伺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萧皇后点点头,并没有出声。
小心的看了笼罩在萧皇后眉间淡淡的疲惫,王嬷嬷不由微带心疼的说:“殿下的脾气太直,也太不知道替娘娘想想了,奴婢之前可从来没有见过娘娘为什么事大声说过一句话。”
萧皇后沉默。片刻,她慢慢开口:“你觉得容儿不聪明?”
“奴婢……”王嬷嬷刚刚开口说话,萧皇后便摇了头,淡淡道:“容儿不是不聪明,是太聪明了。”
王嬷嬷欲言又止。
萧皇后出神一会,看着自己的奶娘笑道:“你觉得容儿不该告诉陛下?你觉得容儿该和辉白一起隐瞒下去?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陛下掌控整个羽国,会没有一些手段会没有一些密探?要瞒,瞒得了多久?作为一个君王,最忌惮的不是身边人的忤逆,而是背叛——欺瞒,等同背叛!”
“就算容儿真的本事通天了能瞒住,那辉白呢?”萧皇后继续道,“贵为下任大祭司的内定人选,早早被封了一等亲王,圣眷浓厚经久不衰,容貌才学尽皆绝顶……容儿何德何能,让这么一个天之骄子为他一日又一日的隐瞒,一日又一日的牺牲?你道容儿不懂事,”萧皇后顿了一下,她的眉间泛起一层薄薄的讥削,“容儿却才是一个真正会计较的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心本就思变,再深感情,在日复一日的委屈中也会消磨殆尽。山盟海誓再动听又如何?到底抵不过现实的凄风苦雨——尤其是当这凄风苦雨还是自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