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抿着唇偷笑。
她双手握住伞柄,轻转腰际,要将制服校裙抖旋开似的,眼角睇向来人道:“你还要在这里淋多久的雨?”
“……芊芊。”来人欲言又止。
“你都找到我了,自然可以自己去找她。她现在在家。”女孩开诚布公。
来人没出声,洗练的侧脸在立起的衣领上避了避光亮似的,半晌才问:“……她……好吗?”。
“怎么?你不敢见她?……这真不像你……”女孩上下打量:“你是故意叫我发现的吧,你若悄悄跟住我,总能见到她的。”
“……你不是说,她不想见我。”来人幽幽念道,眼光往注雨的狭街上看向空寂里。
女孩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打算。
“你在顾忌什么?”女孩问。
来人就笑了,清冽的像一滴透彻的泉水:“你说得对。我,怕见到她。”
时间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多吗?
钟芊对面前的人产生了一丝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陌生感。
“……芊芊。”来人从暗处走出来,眸中带着淡淡薄雾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下雨的缘故:“带我去找她,好吗?……”
钟芊回想起那天紧紧抱起自己的人,两张面孔重合在一起,终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长大了……”钟芊莫名蹦出一句。
“哈哈!”来人笑道,黑长的前发稍稍盖住一侧眼梢:“是你长大了。”
“姐姐!我回来啦!——”钟芊牵住奋力扒门的巨犬小小,去按门铃。
高层公寓大厦,豪华,却又不是记忆中那样奢华。
想象过无数次与她相遇,最后,相遇在最普通的地方。
家。
门倏然打开,钟芊将来人向内一推。
“芊芊,又不带钥匙……”程芦雪柔婉的声音像被利刃斩断。
两人立在门口。
来人颀长的身姿被雨水打得湿透。
她们第一次相遇,也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天气。
程芦雪再看她,那人眉目清秀,左边眉角尾侧,一条细?*撕坌鼻谐鲆桓鲇谰玫娜毕丁4永粗善满满的火热眼神,消退得无影无踪,眼光所到之碿温润,淡漠,还含有一些冷酷的滋味;
对方脱帽,悠悠打量厅堂四周,最后的最后,才将目光重新凝结到程芦雪的面庞上。
“……程小姐,你还是……这么美丽吗?”对方缓缓开口道。
程芦雪早已冰封的心,哪里一恸。
“姐姐!”钟芊在门外也不进来,只探出一双细目狡黠道:“我去虫子家打游戏!”
“……什么,时候回来?”程芦雪清清哽咽,勉强出声。
“嗯……没想好,晚了就不回来了!”钟芊如无其事,拖着凶犬小小的铁链就要走。
来人一脚踏在链条上,清冷问道:“虫子是谁?男的女的?”
“嗳呀!——”钟芊生起气来,双手拔河般拽住链头不放:“你还是这么多管闲事!——虫子是我同学啦,女的,女的!”
来人踩住链锁就是不松,忽侧头瞧瞧程芦雪,像在辨识某种真相。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只相信程芦雪,可笑吗?
“……让她,去玩吧。”程芦雪将将接住探究寻问的直视目光,想避开又避不掉,想伸手抚抚那人的臂膀,劝她别欺负孩子,又做不到地抽回。没有触碰。
“你把芊芊宠坏了。”来人漠然回头,蓦地松了脚下。
钟芊一个踉跄,站稳,气急急理理头发、衣装:“哼!女生就安全了……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话音刚落,钟芊拖着自认为马上就要吃到美味夜宵,但实际上屁也没有的饿犬小小,飞速逃离。
小小哀怨的呜咽和挣扎声,在楼廊中曲折回响。
奇怪的事情?
来人撇撇嘴角。
身后,程芦雪绾绾发稍,道:“进来吧。”
大厅中的光是从厨房那头传来的,厅中晦暗,落地玻璃通透。
程芦雪盘绾起的柔黑长发,衬出白皙的脖颈,天鹅那样。
海蓝色的连衣薄裙,勾勒收窄的腰线,修长的yù_tuǐ,轮廓分明着孤意。
程芦雪背对着来人,看向窗外,大雨。
“我可以把大衣脱了吗?”来人也站住,她已经习惯站在暗里。
“……小猫。”程芦雪长吁,如同从痛彻的心尖喊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