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经不住他这样看自己,垂眼躲开他的视线,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动摇的不行,温亗再加筹码:“晚上醒了,也没人亲你哄你睡。”
闻言,蘑菇飞快瞟温亗一眼,已经要放弃了,却突然想:这样就抵挡不住,待会儿又被他摸摸亲亲,不是会更快投降吗……
“我不怕,就要自己睡。”
温亗这才没辙了,身体再向下压,虚虚压在蘑菇身上,开始使用怀柔政策:“那边又冷又黑……”
“……”蘑菇默了默,心说这句话怎么这么熟,回答就从嘴里溜出来了:“一个人睡多宽敞啊。”
温亗也想起当初说这句话的场景,跟着默了默,有些失笑。然后抬手轻柔地反复摸了会儿蘑菇露出来的额头,又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好,那我就去宽敞的睡一觉。”
蘑菇睁眼看他,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勾了勾温亗小指:“我明天就和你睡了。”
温亗笑,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大拇指在他掌心蹭了蹭又原路把手塞进被窝,给他严严实实掖好被角,拿了枕头去小榻上歇了。
蘑菇被折腾惨了,以为自己闭眼就能睡着。可不知是被温亗说的还是本来就习惯了被人抱着睡,总感觉空荡荡的,被子怎么盖都凉飕飕的,软枕也没有枕着温亗胳膊舒服,总之……一切都不对劲。
但他又不敢动,怕被温亗发现笑他。
平时蘑菇经常在小榻上歇午觉,所以一应睡具都很全。小榻紧挨窗边,窗外寒风呼呼地吹,温亗听得清楚,再配上他孤家寡人缩在这里,一面觉得好笑,一面注意着蘑菇那边的动静。
约莫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一直没听到蘑菇有什么声响,他知道自己把人累坏了,心道这会儿肯定睡着了,便掀了被子悄悄过去重新摸上床。没想到刚躺下,就被蘑菇一个转身用力扎进了怀里。
温亗愣下才张开胳膊环住他往自己这边带,可刚刚勾起嘴角,就听见怀里人压抑的呼吸。
“怎么了,嗯?”蘑菇被他捏着下巴抬起头来,温亗借着月关,才看见他闪着水光的眼。
蘑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几乎是温亗刚拿了枕头走他就后悔了,然后一直纠结想下去找他,慢慢慢慢情绪就变成委屈,怪他怎么自己说一下就真的走了。
他明白自己这样想很不讲道理,但就是忍不住。温亗竟也很快懂了他在委屈什么,冷淡全都丢掉,只剩下一腔柔情,抱着他的那只手在他背上来回摩挲安慰:“是我不好,”说着,又亲了亲他眼睛,“我们不生气了,赶快睡觉,嗯?”
蘑菇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被温亗一安慰更不好意思,乖乖嗯一声靠在他肩窝很快睡着了。
睡意汹涌,梦境也来得快速。
第十九章
雨点密集地砸下,风又吹的劲,桑树和芭蕉根本起不到任何遮蔽作用。蘑菇在风中摇晃,满心只有配与不配二字,伤心和难过汹涌而至,淹没了将要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恐惧。他心灰意冷,根本不想用任何一句诀来稳住身形。
蘑菇甚至想,这场暴风雨来得如此及时,不如趁此刻归去,散尽三百年的修为,可能下一世得以入人道投胎。那就不用像这一世这么辛苦,就算有朝一日修得人形,在所爱之人眼中,也是乖张暴虐的妖孽。
他扎根的地方土壤本就松散,根本禁不住这么强劲的风吹雨淋。而且就算不被风卷起,在雨水中浸泡一夜,也免不了根须腐烂,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大雨开始没一会儿,他身下大半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被雨水冲刷打击,冰凉而麻木的痛席卷蘑菇全身并持续加剧。痛到感觉不到痛,也就没有了恐惧。他分不清,是风雨交加打在身上痛,还是下这么大的雨,温亗却不肯出来看他一眼来得更痛。
风雨从未如此令人胆寒,好像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遮住。
他努力睁开眼看雨中的后院,一瞬不瞬望着温亗卧房的窗,在心底描绘他身形,又回忆起他熟睡的样子,竟有丝丝甜蜜溢上心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是片刻,蘑菇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反复浮起跟温亗同眠几夜的画面。他太疼了,连带着记忆都开始模糊。但此刻,温亗灼热的呼吸和被他搂住的感觉却突然分外鲜明。
蘑菇想,他一定已经死了,死在还未剖白自己第一次的喜欢,就被人回绝的没有余地的雨夜,所以才会重复想起已经过去的事。所幸回忆尽是美好,虽然是在对方不曾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获取的美好,到这一步,他也丝毫不觉得后悔。
因为落霞山三百年的岁月晃眼而过,却不抵在温亗后院花丛中这几年过得更像一个人。体会过短暂的情爱滋味,也就不枉此生。
温亗回屋后一直对窗枯坐,没有焦点的视线散在窗上,深秋很快要来,被刚封上的厚厚的窗纸挡住,看不见安置在后院的那株灵芝。
惊雷在耳边炸响,他才像从梦中惊醒,发现不知何时,竟下起了这么大的雨。
风雨愈演愈烈,倾盆大雨从温亗头顶浇下,刚出门就被淋了个透。衣料紧紧贴在身上,他想往前走,却被劈头盖脸的雨打得生疼。
刚出门尚且如此,他不敢想象,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的蘑菇现在是什么模样。
温亗脱力一般跪在叶片残损的芭蕉下,抖着手将被雨冲刷的不成样子的紫芝捧到眼前,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捧在手中这遍体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