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起来:“我第一次给那臭小子泡茶,他也是你这个德行,但是他比你讨嫌得多,他说我的茶难喝。”
沉枢眉眼一弯,低头啜了一口,他心中有了比较,拿无责大师的手艺来比,确实……比较一般,但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于是他轻巧的拨开了话题:“然而张伯喜欢那个讨嫌的小子胜过我。”
张松园大笑道:“你们这些后生实在是了不得,挺好……对了,小樘怎么会受伤?他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老头子想不到能有什么是会让他豁上性命的。”
茶凉了,清苦的味道愈发浓重,沉枢觉得那股味道似乎沁进了心里,使得他一张嘴便是满口苦涩:“是人情。”
张松园忽然盯了他一眼,到他这年纪若这点情绪都看不穿,那右手白断也不可惜,他明白此人怕就是那个“人情”,但看他满脸萧瑟便没追问,只是笑道:“是我老糊涂了,他伤的多重?几时能好?”
沉枢盯着杯上的翠竹,说:“得修养一阵子。”
老者面上划过一抹忧色,动手给自己添了碗茶,道:“无妨,等他好了,你叫他来看看我。”
沉枢:“我记下了。”
茗香氤氲,半晌无言,沉枢三番两次都想问“五丫头”的事,又想起谢樘在这些事上脸皮薄,不太会像长辈诉说的样子,便又作罢了。
当年族里的阿桑喜欢他,追的他鸡飞狗跳的,他义父闻陶反而是最后知道的一个,结果老的兴高采烈的揣着一肚子八卦去讨儿媳妇,却被儿子恼羞成怒的从屋里扔了出去。
这些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沉枢惊讶于自己还能记得他当初恼的耳朵通红的模样,以及他将自己往屋外推的时候,掌心里潮湿的冷汗。
那时沉枢还是谢樘名义上的随从,看着堂堂擘音族族长被大不敬的掀出去,目瞪口呆的没注意到,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谢樘当时是紧张的,可他在紧张什么呢?哪怕是闻陶跳着脚来逼婚,谢樘都不会皱一下眉毛,他父子二人一个为老不尊,一个不肖子孙,谁也斗不赢谁。
沉枢没想通,就当他是难堪了,他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仿佛那种触感还在似的。
他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却被他强行镇压了下去,他一面震怒于自己痴心妄想,一面又觉得那个被扼杀掉的念头像极了一杯止渴的鸩酒,而他正是那个沙漠中的行者。
为了转移注意力,沉枢挤出一个笑,问道:“张伯,您与谢樘是怎么认识的?”
张松园和徐朝暮的反应一个样,哈哈的笑起来。
“四年前,这小子被人追的没办法,翻了我的墙,就你进门那块花圃,好家伙,一脚踩折了我的七月流火,我当时正在院子里打水,一回头一个人踩着我的宝贝花趴在墙上,当时就气炸了,结果才说了个‘你’,他又把我精心呵护的小青瓜给扯了,当暗器把我穴给点了,我当时就想我要杀了这小王八蛋,把他的脸皮剥下来做成面具,把他的血肉剁成泥当花肥。”
沉枢抿着嘴笑:“谁在追他?后来呢?”
张松园:“很多人,他当时刚成名不久,正道稀罕他稀罕的要死要活的,结果他在圆山屠魔大会上偷偷放走了徐朝暮,把正道钓大鱼的计划搅黄了,也成了邪魔歪道,四处被追杀。姓徐那小子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搅屎棍子,天南海北的跟着他撵,死活要报恩。”
“他报恩的方式就是把满贯门四丁堂的堂主之位让给谢樘,自己给他两肋插刀,偏偏你这弟弟不稀罕,又不好打死他,束起手脚来被追得像条狗似的,逃到我院里来了。”
“我那会儿不知道追他的是谁,更不知他是谁,反正自己是气的吐血,等人走了他解开我的穴,我气一上来还没来得及杀他,自己先中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在屋里,他在院子里煎药。”
“他端药来给我喝,我不喝,我就骂他,青瓜就算了,但七月流火我种了三年才种出一株,宝贝跟命根子似的……我骂了他半天,说我这花多珍贵多千金难买,他跟聋了一样,后来不耐烦自己跑了。”
“半年以后我院里多出一盆冬梅,是很罕见的俏春枝,我就知道是他送来的。没多久他带来个伤得很重的朋友,在我这里养了两个月的伤。再往后,他每年不定时的会来看看我。”
谢樘身上有很多的伤,他从不提,沉枢也没时间问,如今他知道了一些的出处,心里既心疼,又有种迟来的惶恐。那个人从来就不属于汨疆,中原才是他的根,他的朋友和剑道都在这里,但凡他稍微薄情一点,贫瘠的汨疆和执迷权势的自己,根本留不住他。
这个认知让沉枢胸口闷痛难当,脸上却还要装出一派平静,答谢道:“时常叨扰,他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谢谢张伯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张松园点起他的烟斗:“能添什么麻烦,他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在我这里晃一晃,替我劈点柴火,就走了。也就是今年三月,忽然带来张人的脸皮,说他的朋友需要一张人皮//面具,呆了将近一个月。”
沉枢在听到“人皮//面具”的时候浑身一震,脑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一直不明白当日在沧浪崖上,谢樘是怎么引得那些人毫不停留的离开的,如果是因为面具……他早就如鲠在喉,但碍于礼数没有打断,老人一说完他立刻问道:“什么样的人皮//面具?是他哪个朋友需要?”
从张松园见到他开始,此人就表现出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