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顾屿杭疑惑地问。
“嗯啊。”
“小区门口不是就有一个公交站?”
“你不懂啊,”柳千树一本正经地瞎扯,“那个站没有我要搭的车。”
“那个站没有96路车吗?”
“有----喂,你怎么连我搭什么车回家你都知道?”
“猜的。”
柳千树不信,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顾屿杭不自在地睨她一眼,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于是将车内的灯关掉。
“哎你关了干嘛?”
“没事开着干嘛?”
“开着我看你呗!”
顾屿杭一脚闷住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车辆在人行道前遽然停下。
柳千树随着惯性猛地往前倾向,不禁吓了一跳:“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害你分神。”
“没事。”顾屿杭呼了口气,只不过心跳停滞了一瞬。
只见一对母女牵着手站在车头前方,两双眼睛里都带着惊恐慌张的神色,像从鬼门关打了个回转。缓过神来,做母亲的拉着女儿朝车头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过了斑马线。
柳千树看着逐渐远去的母亲和女儿,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说:“我想起了我妈,看来我回家的决定是正确的。”
“为什么晚上不在家里待着?”顾屿杭问。
“我没说吗?我妈把我赶出来了。”
“我忘了。”
柳千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抬杠的时候记性倒是挺好。”
“为了切身利益,记性当然得好一点。”
“你还挺能胡说八道。”
顾屿杭笑了一下:“我刚刚被吓出心理阴影了,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的吗?”
“那个妈妈带着小孩子冲出来,很突然,而且我还在想怎么驳你的话。”
“驳我什么话?”柳千树记不起自己说过什么了。
顾屿杭很容易地回想起来,却摇了摇头:“不说了。”
“好吧,那我不跟你说话了,免得影响你开车。”
“不会。”
“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累了。”柳千树抱着外套靠在副驾驶座内,“到了叫我一声,麻烦你了。”
顾屿杭斜睨她一眼:“不麻烦。”
* *
到了小区楼下,顾屿杭降下车窗,问道:“要不要送你上去?”
“不用。”柳千树从背包里拿出手电。
“嘿!”
“干嘛?”她回过身。
只见他靠在驾驶座上,双手搭着方向盘,轻声说道:“新年快乐。”
“你也是,”柳千树笑了起来,“新年快乐。”
* *
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柳千树在阳台待了一会儿,拿着水杯走进客厅。
忽然,她听见一声克制的呜咽声,水杯在手中握紧,警觉地竖起耳朵再听,发现声音是从宴景然的房间传来的。
她悄悄地走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声音却又消失了。没过一会儿,呜咽声变成隐约的啜泣声,一声声的哽咽在夜里听来尤外寒冷。
柳千树轻轻地敲了敲门,嘴唇伏在门缝上问道:“妈,你怎么了?”
房间里蓦然地沉寂。
柳千树又敲了敲门:“怎么了妈,身体不舒服啊?我回来了,以为你睡了就没叫你,你怎么啦?”
“你还回来干嘛?”宴景然劈头盖脸、带着哭腔骂道,“我这个母亲死在家里得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柳千树心里一沉,想转身离开,却又于心不忍:“那你开开门。”
“别来烦我了,你去睡觉吧。”宴景然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我就盼着哪天见不到你我好省点心。”
“这样吗?”
“走吧。”
柳千树没有走开,站在房间门口,忽然感到胃里一阵寒冷。
她抱着手臂蹲下,靠着墙壁咬着双唇,眼泪不带一点征兆地滚落下来。
手机在桌子上振动两声,她擦干眼泪走过去,只见屏幕上一行短短的字,是来自顾屿杭的短信:“你的糖没有拿。”
* *
正月里,柳毅带着柳谨川回到省城,柳千树带着大包小包上门时,见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女人大约三十来岁,身量不高,体魄健壮,但一张脸蛋却长得端正秀气。她给柳千树开了门,面带微笑地望着她,温柔地问:“找谁呀?”
“我爸,还有我弟。”
“是千树吗?”
柳毅和柳谨川循声迎上来,柳谨川一把抱住姐姐的腰,亲昵地依偎了许久。柳毅对女人说:“这就是千树,谨川跟姐姐亲。”
柳千树用好奇的目光询问爸爸,柳毅将她拉到屋里,郑重介绍道:“这是文姨,我们是厂子老员工了。千树啊,有件事爸爸跟你说一说。”
柳千树的心里猜着七八分了,于是点点头:“说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