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额,酱色底,绣着福禄花纹,有些老气,显然不是原主自己用的,大概是她绣给蒋氏的。
原主没来得及把东西送给母亲就魂消魄散了,卢筠便想在临走前把东西留给蒋氏,也算完成原主的心意,她便早早去了蒋氏那里。
卢筠到的时候蒋氏正在梳妆。
卢筠把抹额递上去,蒋氏让丫鬟接过送到眼前凝神看了两眼,微微笑了笑,“你有心了。”又唤身边的老妈子把抹额好好收了,“找个盒子收起来,放好了,下次聚会可以带上。”
那个老妈子笑得十分殷切,讨好道,“大小姐真孝顺,夫人真有福气,这么好的绣活拿出去谁不夸体面,一问是大小姐做得保准个个都羡慕夫人。”
卢筠有些尴尬,现在外面提到她可没什么好名声。
那老妈子立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讪讪看蒋氏的面色,蒋氏面色不变,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老奴这就去放好了。”那老妈子忙不迭打着哈哈退开。
那头老妈子在开箱子,卢筠在妆台边坐下,问蒋氏,“母亲,奶娘家里还有其它亲人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
卢筠本来想说奶娘可能和人勾结暗害自己,最终咽了回去,随口道,“奶娘年纪也大了,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想看看她有没有家里人需要帮衬的。”
蒋氏对着镜子没有回头,从妆盒里挑了一支簪子递给身后梳头的婢女,淡淡道,“你奶娘当初是我的配房,家里人都死了被卖进蒋家的,你父亲看她忠厚老实,就把她配给了赵叔。”
卢筠暗忖,桂妈妈是家生子,再多钱财也抵不了谋害主人的罪名,如此前世那个幕后黑手必然拿捏住了桂妈妈的命根,比如她的儿子,或者孙子。
是谁呢?卢筠也看着镜子里的美人,神色清淡,容貌秀丽,原主这具皮囊大部分还是得益于蒋氏。
突然,卢筠在镜子一角看到什么,她转过身,丝毫没有阻碍便看见了蒋氏柜子里最上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条裙子,是单独放着的,不和其它东西摆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隐约的花样,大红洒金的裙子,艳丽非常,那窒息的一幕幕飞速闪现,她的心越跳越快,呼吸都变得费力了起来。
她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另一个灵魂取代了她,执拗地要把那条裙子再看个仔细,卢筠此刻成了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她叹息地对那个女孩说,是这个颜色,也是这个花纹。
死亡前的那一幕记忆太过刻骨铭心了,卢筠闭着眼睛也能看见掩在门后一闪而过的那一抹裙角。
“小姐别碰,这可是金贵东西。”收拾东西的老妈子叫住了卢筠的动作。
卢筠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这是什么?”
“这玩意可稀罕了,是先帝还在的时候宜春坊的贡品,一共就造了五十匹,上面的刺绣全部是金线,染料是番邦进贡的,价比千金,再也造不出来了,全天下这种布料也就皇宫里还剩一点,这条裙子还是夫人出嫁时候的嫁妆,就这么一条,周围府县连知州夫人都没有呢。”
卢筠再也听不下去了,一个无边的黑洞在她脚下,一直往下陷去,她不敢抬手捂住胸口,但那里确实越来越疼,让人难以忍受。
凄厉的恸哭声在她耳边尖啸,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被母亲抛弃,做母亲的为什么能心狠至此,在门后平静地看着女儿被人害死。
与之同来的,还有深深的恐惧,卢筠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和蒋氏告退。
出了房门,卢筠越走越快,她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
卢筠躺在马车里,随着车轱辘滚动,她离清元县越来越远,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跳动如常,似乎一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原来的那个卢筠,真正消散了。
卢筠用手盖住眼睛,一动不动躺在车厢里——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答案。
……
到京城的一路,卢筠都在想这件事,如果蒋氏在原主的死亡里都有牵连的话,那此刻她的头上就正悬着一柄利刃,随时有可能赴原主后尘。如今,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呢?
难道原主不是她亲生的?卢筠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她在镜子里看过蒋氏和自己的脸同时出现,尽管蒋氏的脸更瘦削一些但这具身体的眉眼和卢氏简直一模一样——
那么,便是情了。
凭借着前世看过的无数法制片和狗血电视剧,卢筠直觉在蒋氏身后有一个男人,不出所料就是前世那个杀了原主的神秘男子,那么许多事情就顺理成章能解释清楚了。
或许在蒋氏心里,她另有所爱而却不能厮守,更有可能,原主这个女儿甚至包括她父亲在内的全家人在蒋氏心里,都是被恨着的,他们是她不幸生活的源泉。那个男人可能和蒋氏一直有联系或者是在卢父死后才重新遇上,他们不能见光,于是前世原主突然去了庄子上正好撞见那个男人,便被灭了口。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个男人言语中会如此憎恨原主的父亲了。
卢筠只觉得心冷,即便只透过梦境她都能感受到原主被活活扼死一点点耗尽氧气时的狰狞痛苦,蒋氏居然能平静地在门后无动于衷么?
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