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煞气化成的邪龙口中叼着施明音的衣袖,爪下抓着煞气蓬生的谷冥清,带着她们,晃身摆尾地进了雕有迷途花的暗红色漆门后,一路行来,昏昧一片,似乎混沌初开时的天地一般,星辰日月俱无,根本望不见路途中哪怕一丝物事,也更不可能知道她们被那邪龙带到了哪里。
被那巨龙喷出浊腥浑臭恶气的巨口衔着她天蚕丝鹤羽织成水火不侵的衣裳,不仅将施明音熏得头晕脑涨的,它腾飞时运起忽忽刮剌剌的风,是天上地下六界中最刚硬的罡风,刺在佛光微弱罩身的施明音身上,只觉得全身被刀剑乱戳乱刺一样,疼得她骨头都要脱出来了。
偏头秉住气,口中默念光明经,照亮了她身边一小片天地,也让施明音清楚的看见了这邪龙的长相:几十尺长,通身墨黑,瘦得背脊上千万根黑鬃毛看起来钢筋一样直直地插在上头,眼大如斗,深深凹进眼眶里,龙头长而窄,身子散发出夏天臭水沟一般的恶臭。
借着那光,能堪堪望见被那长着肉瘤角的巨龙挟持在腹下的谷冥清,秀目圆瞪,浑身煞气将披在她肩头的柔顺发丝都激起来,钢针一样,直直地竖立在她身后,若不是施明音认得她的面容,恐怕就要以为她是那孽海里头翻滚出来的罗刹了。
见到一向娇柔爱美的师妹被煞气逼成那般模样,施明音止不住的心酸,以明镜台柔声唤她,“冥清,冥清。”
唤了两三遍,她还只是瞪着眼睛,露出被焦黑色阴气煞气笼罩住的半张柔媚的脸,全然没有理她的话。
清楚知道她师妹目前并不全算是她师妹,只是被那巨龙搅来的邪炁带着牵引了她自己体内的邪气,侵了脑髓,听不进人言,除非将这头不知来历的龙杀了,否则,她师妹恐怕就要保持这幅模样了。
只是,师妹体内凛凛邪气过重,只因这头邪龙将她困在爪腹之下才能暂且让她安静片刻,若是将这巨龙杀了,她法力弱,到时候又如何能敌得了师妹?
即敌不过她,她们又被那邪龙摄在这黑不咙咚不见天日的地方,若是那邪龙死了她们如何知晓回去的路,又或是她与师妹在这里分开又上哪处地界去寻她?
思来想去,施明音只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先让那煞气化成的邪龙放了她们,再去寻师妹,看看能不能以她的本命佛骨权且让她歇了些许煞气。
莫说施明音痴人说梦,她如今虽然佛法难继,可人说得好,龙怕拔角虎怕拔牙,施明音被那邪龙咬住衣裳时已看准了它头上的那两个肉瘤却是两只未长全的角。
当日祖师尊端坐在广目山宣讲佛法时,一句“蝼蚁尚修心念以强自身”让施明音紧记于心,见了这煞气化成的邪龙,让她愈发明了那句佛义,竟是众生皆有成仙成魔成佛之质,只是精深与否罢了。
那邪龙虽说是煞气修成的,到底还是龙形,生得也该有龙性,若是被伤了未成型的龙角,定会吃痛放松它的口爪,届时,她与师妹便可脱身了。
打定主意,施明音忍着刮骨一样的疼痛,意念却去催动她收在手腕上的佛珠,那润玉佛珠闪着淡淡晕色萤火的光,照亮了那邪龙狰狞的龙头时,佛珠又不住铮铮的泠泠作响,梭梭地听从施明音的召唤,一团火似的撞在那邪龙的右角上,那邪龙正全力往前飞腾,不妨施明音有这样的手段,果然吃疼的长啸一声,长而肥大的身躯翻滚着,就空中扑棱翻了个身,施明音趁着机会,身子一个紧缩,及时将衣裳从那邪龙嘴里头扯了出来,自己一个闪移,早已距离那邪龙几丈之远。
施明音的佛珠是她修佛时动心忍性修炼几千年的业火珠,在她方得形体时,偶然于菩提下玩耍时见那些零落于地干了的菩提子就那样被丢弃,深觉异常可惜,便捡拾起来几个串了一串,作饰物用,及至她正式入了沙门,每悟一层佛义,她手上的菩提子便褪一层皮,滴水穿石,几千年后,那菩提子竟褪尽了面上陈黄粗皮,现了玉一样光泽的颜色,善人手摸上去似春水一样温凉,心怀恶念的人摸上去却能烫掉一层皮的似在火山口里锻造一般。
那邪龙是极恶的煞气所化,佛珠打在它角上自然是烫得它不住哀嚎,狂怒时,身上罡风更盛,双爪举在头角上,山崩地裂地啸了一声,黑暗里便向施明音扑了过去,想要报被佛珠砸烫的仇。
施明音从那邪龙口下逃脱,还未站稳便急急去寻师妹,高举着佛珠权且做灯笼,半空里看时,她脚下白泱泱一片竟全是枯骨,四周高大阴森的树木将她包围,这乌泱泱黑漆漆一片,除了她,竟再没有一个活物,又哪里去寻谷冥清的影子?
想起谷冥清煞气未散,神智不明,施明音不住心神气乱,有些慌了,高声向四周喊道,“师妹!冥清!你去哪儿了,别吓师姐啊!”
一连叫了好几声,除了寒气丛生瘆人的回音,再听不见任何声响,施明音越发心急时,一阵腥臭的风忽然向她刮过来,警觉使她反射性的向后退了好大一步,再看时,却是那邪龙瞪着通红灯笼大小的眼睛,正摇摆着钢摧铜铁的尾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心里暗道声不好,这孽畜怕是记恨上她了,她如今法力被封,又被这邪龙弄到这尽然陌生之所,若是与那邪龙对上,岂不是要被它那钢爪撕个粉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治不了它,倒不如先逃脱再说。
想着,施明音紧捏着手中佛珠,拿出坐禅的屏气凝神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