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泛泛而谈,他抿了抿嘴拱手道:“皇上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为皇上效力就是为我魏国效力。若是有什么用的到臣的地方,皇上尽管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子攸见他说得大义凛然荡气回肠,连“赴汤蹈火”都用上了,不禁觉得好笑。
“有一件事你可能没搞清楚,这皇位不是先皇传给朕的,而是尔朱荣给的。朕倒是很不想辜负你们的希望,可是力不从心啊。你说,一个受制于人的皇帝能干什么呢?”
“皇上此言差矣。眼下您是受制于尔朱荣不假,但绝不是一无所有。”
“此话怎讲?”
元徽又抓到了发言的机会,激动地两眼放光,索性站了起来。
“您有身份。”
“身份?”
“对,身份。于理,您是君他是臣,只要他还承认您是我魏国的皇帝,就不能逾越了这君臣关系,否则就成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其次,您有民心。尔朱荣在河y-in犯下滔天罪行,整个洛阳都看他如恶煞一般。而皇上您却是大赦天下的救世主,老百姓的心自然是向着您的。还有最后一点,您有脑子。”
“真是稀奇。”元子攸心想,“他这是在夸我聪明?”
“尔朱荣的确是个人才,但只限于带兵打仗,至于治国之道,他多半是一窍不通。而皇上您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元徽抬头望了一眼元子攸。
他并不了解元子攸的品性喜好,“与尔朱荣之流不一样”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若不是元子攸突然当上了皇帝,他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这人的存在。
见皇帝并没有提出异议,他加重语气总结道:“眼下朝廷空虚,百废待兴。尔朱荣跟他手下那些武夫对付外边六镇的叛乱还行,对内安国安民还得靠皇上您!”
一时间四下静默,只听见元徽激动过度的喘息声。
元子攸仰起头,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就着这个姿势缓声道:“朕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些资本。你提醒了我,这很好,很好。”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子轻笑起来:“元徽,你口口声声说要担当起元家的责任,也确实为朕考虑了很多。但朕记得你说过你害怕,怕尔朱荣要了你的命。”
元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颔首等待下文。
“我这寝宫里到处安c-h-a着他的眼线,你现在来了,不出半天他便能知道。一旦他起了疑心,你可就危险了。虽说眼下他顾及名声不敢乱来,但处理掉一个人方法有很多不是吗?”
元子攸这么说真不是有意吓唬他,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俨然一副以智者自居的模样,确实很让人起捉弄的心思。
可惜元徽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
“皇上不必为臣担忧。”他反过来宽慰元子攸道:“尔朱荣这人处事果断不留后路,若是想斩草除根早就动手了。他既然肯放任臣等漏网之鱼活到现在,一定是不把臣等放在眼里。想必在他看来,臣不过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想凭借元家后人的身份讨好皇上,好捞个一官半职做做吧。”
“区区一个不成气候的王爷,本来就是袭承父位,没什么本事的。凭着关系想跟皇帝捞个官做做罢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尔朱荣正与尔朱兆在营地里休息。接到了探子传来的通报,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那要是皇上真提出给元徽封官,大哥是许还不许呢?”
“许!为什么不许?不必等他提出来,明天早朝我就上奏,送他们个人情。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皇帝啊,不能逼,只能哄!”
尔朱兆早就知道尔朱荣不把元子攸当回事,却没想到已经不屑到了如此地步。
沉默了一会儿,虽然觉得自己不该妄自评论宫里的事,他还是忍不住对尔朱荣到:“臣弟倒觉得,长乐王其实并不傻。先前……”
“哼,当然不傻,傻子可比他听话多了!”尔朱荣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没j-i,ng力管这么多。葛荣那边怎么样了?”
“目前还未有异动。但他自称天子,又吞并杜若周,恐怕会对洛阳不利。”
“这人有点本事,野心又大,不能掉以轻心。最好早做准备。”
“高都督已经做好部署,随时可以调遣。”
“那就好。高欢做事,我总是放心的。二弟……”
尔朱兆闻言转过头来,只见尔朱荣半倚着身子,面无表情:“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高欢不是等闲之辈,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都督,但日后必将大有作为。”说着侧头对尔朱兆笑了一笑:“你可要提防着他点。”
尔朱兆明白他所指何事。自己跟随大哥这么多年,在军中的地位与元天穆并驱,加之有堂兄弟这一层关系,早已是全军上下默认的二把手。然而高欢忽然从天而降,不仅为尔朱荣屡立战功,在军中也左右逢源。虽然只是初露锋芒,但对尔朱兆来说,已经可以算作一个潜在的威胁。
尔朱荣爱才,带兵向来是就功论事,从不会因为私情而偏袒了谁。现在肯对自己说这些,已经是破格的厚爱了。尔朱兆心里感动,嘴上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愣了半晌拱手道:“臣弟明白,臣弟绝不会令大哥失望。”
尔朱荣又笑了一笑,不再多说,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道:“走,跟我去骑兵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