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叶老太太用了这青色等级的竹筒,令人三百里快马加鞭、驿站只换马不歇脚地传递一则婚讯,于外人而言,实在胡闹。
叶将军苦笑着安慰了送信来的家将,然后一转头,独自无人的时候,整个人就瞬间沉寂下来。他抬头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五大洲舆图,默然无语。
“父亲!”叶慕辰从帐外进来,靴子上的马刺叮叮轻响。带来一身阳光下的热气,与周身挥之不去的寒芒。
叶将军见是他,回头,负手在后,长叹了一口气。
“祖母来信说了什么?”叶慕辰蹙眉。父亲又在看这舆图上的红色钉子。
每一个钉子,都代表一个仙阁派在五大洲的修仙者。十二岁的叶慕辰对于修仙者们并无好感,但也谈不上什么恶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爹一直对这些钉子耿耿于怀。
“前番有羊国大皇子无故病亡,陛下派人去奔丧,回来的人却说,那大皇子原是叫人一掌震碎心脉。胸骨连同脊椎一并粘合在一处,人却没立即断气,咳血一盏茶时光,才渐渐咽了气。堂堂一国皇子,竟死的如此惨烈!”
叶将军满脸忧色,对自家独子,他便吐露了三分心事。
“所以呢?”叶慕辰剑眉微挑,不明所以。
叶将军看出独子不以为然,再次焦心地叹了口气。“叶家与大隋皇族,犹如毛发依附于皮囊。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慕辰啊,叶家这一代,仅有你一个儿郎,大隋朝风雨飘摇……”
他默了默,这才愁道:“你祖母来信所言,西南王府世子今秋亲自入京纳贡,而后向陛下求娶长公主殿下。”
叶慕辰蹙眉。“王青霄?”
叶将军默默瞥了他一眼。“西南王家也是三十六诸侯之一,排名仅在我叶家之下。陛下与国师前次商议,替长公主招驸马,希冀能避过仙阁那边。结果议亲的婚书刚下,有羊国大皇子就遭人暗杀,死状极惨。此番王家,估计也是被迫无奈……王青霄是王家这一辈子弟中人才最出众的,他们倒也舍得!”
“嗤!”叶慕辰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随手抽过案上的纸卷。“祖母她老人家又不识字,怎么写信……”
他戛然而止,无语地瞪着纸卷上龙飞凤舞的“家信”。
老太太用黛色眉笔勾勒了几个小人。第一个画面是一群马在跑,马自西南而来,当先那匹马背上驮着一个火柴棍小人儿。第二个画面上,这火柴棍小人儿穿上了玄色婚衣,手牵着一个头戴雪白娑婆沙华花束的新娘子。
难为她老人家,这俩火柴棍小人,硬是分出了男女,还给新娘子j-i,ng心画上了大隋朝皇室长公主出嫁才能戴的雪色娑婆沙华。
雪色娑婆沙华,是大隋朝皇室女子最高的荣耀。佩戴者或为一国之后,或为皇室长公主。若当今陛下再生一位公主,那么二公主殿下大婚的时候,都只能戴紫色娑婆沙华。
如今长公主之母,后宫身份最高的贵妃娘娘,额上也只敢点紫色娑婆。
寥寥数笔,倒是将事情勾勒的极清晰。
叶慕辰看完了,信手将纸卷捏在手里,蹙眉问道:“王家这是什么意思?”
“王家这是宁可舍掉这一辈最优秀的子弟,向皇家表忠心!”叶将军见独子仍然不开窍,负手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
“以此换取丹书铁券常存?”叶慕辰嗤了一声。“有用吗?前儿个祖母带我进宫请旨赐婚,陛下说,诸侯之子若敢在此时成婚,便拿出开国的丹书铁券来换!您听听!这分明是蛮横无理!”
“住口!”叶将军疾言厉色地喝断,随即再次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慕辰,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要明白,皇家有难,我们这些诸侯,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那孩儿也不愿拿终身大事来换!大不了不娶妻!”叶慕辰扬了扬下巴,剑眉高挑,傲然道。
“就怕仙阁不肯善罢甘休……”叶将军将眉心都快掐红了,愁闷不已。
实际上,叶将军也不明白为什么仙阁要和如今这位年仅七岁的小殿下杠上,从小殿下出世之前便预言此乃天降神女,神女必需要归附于仙阁。可怜隋帝虽然贵为一国帝君,凡人却无力与修仙界宗门抗衡,这些年来一直秘密令他调查仙阁执着此事的缘由。
叶家军东奔西走,几乎走访了每位仙阁安c-h-a在世俗的行走大人。却始终不得其详。
此次来鲜虞国,乃是为了拜访另一位仙阁行走,绰号百变星君的一位道长。
百变星君,人如其名,因为长期戴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得名。此人性情捉摸不定,极其古怪。
据说,百变星君扮演一个角色时,便会以此身份自居,演的活灵活现,活像已经按照这个角色身份活了几十年。
角色不论美丑,不分老少,甚至不忌男女。
若非亲近之人,压根无从知晓走在人海中的哪一位,便是堂堂仙阁派在鲜虞国神殿的行走大人。
叶将军派人在鲜虞国王帐外驻扎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面白如玉的中年人。那人一袭儒生纶巾,颌下一部美髯,眼神清亮。手牵着一头毛驴,溜溜达达倒退着走路。
鲜虞国外寸草不生,大片大片的盐碱地,地皮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盐碱。叶家军众人面上蒙着面巾,只露出眼睛鼻孔。大风吹来,灌了两耳朵沙。人人苦不堪言。
王帐前蹲点那名家将正咯咯捏着拳头骂人,突然一回头瞅见一个全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