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冉见他面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病了不成?”
程亦风蹙着眉头,只觉口翻腾的阵阵难受,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什么,可能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给这羊的味道一熏,就有些不舒服。”
孟季冉听了连忙把那盘羊撤到了一旁,又换了一盅虾仁粥来,道:“这个味道清爽些,那羊排油大,也难怪你犯恶心了。”
程亦风歉然一笑,只是刚舀了一口粥,眉头便紧紧的拧了起来,俯□去掩住了嘴巴。
这儿是十分高档的新式饭店,倘若当着大庭广众呕吐出来实在是不雅极了,程亦风一贯矜持,自然不肯在这儿折了面子。
只是忍了几下,胃中的酸水却仿佛止不住了似的,拼了命的往上翻。
程亦风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勉勉强强说了声抱歉,起身就向门外去了。
刚一吸到外头清润微凉的空气,程亦风便再也难以忍耐,“哇”的一声,吐个不歇。直要将早起和中午存在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连眼泪都带出来了。
孟季冉匆匆跑出来,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轻轻拍着程亦风背脊道:“这样看着,仿佛真是病了,是不是受了凉?不成不成,我还是陪你去一趟医院查查才可放心。”
程亦风吐得一阵难受,声音都有些没了力气,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正赶上时气交接之际,人身上总会有些不舒坦的地方。我回去喝一点热水,睡一下就没关系了。”
孟季冉哪里肯同意,摇头道:“这样不好,有病就要去诊治,这么拖着不是成了讳疾忌医?来来,我现在就开车送你过去。”
程亦风见时间已是不早,又觉得只不过吐一下子就要跑去医院未免也太过矫情,便客气又断然的回绝了孟季冉。只是这一顿饭也没法子再吃下去了,孟季冉执拗不过,只好说先将他送回家去,程亦风便说了个小巷子的地址,要他开了过去。
“实在是对不住你了,本来是替你庆生,却累得你这样折腾,连饭也没能够吃好,可实在是……唉。”
孟季冉道:“千万不要同我这样客气,再说这话就更显得生分了。”他见程亦风面色仍有些不好,担忧道,“这样不去医院真能成么?我瞧你这气色差的很,便是无病,身子必然也是虚的厉害。”
程亦风微微笑道:“当真没有什么,好了,停在这里就可以,我家那条胡同,车子是开不过去的。”
孟季冉忙道:“好,我送你回去罢。”
程亦风笑道:“不必了,你瞧我现在,还有半分不适的样子么?你也快些回去吧,明日正巧是休沐,也可好好的歇上一日。”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下了车去,客客气气的同孟季冉又道了一声别。
见孟季冉的汽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口之后,程亦风这才吁出一口气来,伸手摁了摁口,走到旁边的一条街上,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劳驾,去睦南道的陆公馆。”
方才在孟季冉车上坐着,程亦风仍觉得胃中不很舒服,只是在饭店门口那一阵恶吐,早就再没有东西可吐了。如今坐在黄包车里,虽说风吹的凉些,却比方才要舒服了几分。
难不成真是着凉了么?
程亦风思忖着,昨儿个洗了头发,兴许是睡下的时候还有些微湿,是因着这个缘故?
这一年才刚过了多长日子,却大病小灾的劫难重重,程亦风叹了口气,微微向后靠去。
到了陆公馆外时,程亦风取了钞票递过去,走下车后刚一进公馆大门,就见着段宏匆匆忙忙的上前,白着一张脸道:“程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这是去哪儿了?我们不过晚到了三两刻的功夫,您人就没了。”
程亦风见他此等情状,料定陆长安是发了火,心中微微一沉,道:“今日我学校中的一位友人庆生辰,我去与他吃了饭,本想着知会你们一声,当时在门口偏又没见着人。”
段宏急着一个劲儿擦着额上的汗,忙不迭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军长正打发出去瞧瞧,既然您回来了,那就过去同军长说上一声吧。”
程亦风问道:“军长现在哪里?”
段宏道:“就在卧室,刚刚还发了好一通脾气。”
程亦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颔首道:“实在对不住,连累了您,我这便过去同军长说一说,必定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受了罚的。”
段宏连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程亦风走上了二楼,站在陆长安的卧室门外,却突然莫名有些胆怯了。
走廊之中又是一个听差都没有,同那一晚的情景,相似的可怕。
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手心都有些冒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