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车之后很快就被人流挤到了车厢中部,头顶连个扶手拉环都没有,只能意淫自己有千斤坠的功夫,尽量稳住下盘站定,生怕突然刹车就撞到旁边的人。
不过周五下班之后的人流是最大的。大家忙了一个星期,很多人都会选择这天晚上约出去逛街吃饭,地铁上的人流量几乎是平时的一倍。不断涌进车厢的人群很快就又将我往深处挤去。冬天本来就穿得够多,车厢里又闷热得很,我被淹没在人群里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地铁好像开到了一个换乘的站点,上下车的人群从我旁边擦身而过,我没有可以倚靠的东西,只能不断变换身位躲避旁边的人,不想挤着挤着一脚不慎就踩到了人。
我感觉到自己右脚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是一个鞋尖。我顿时就觉得很抱歉,准备转过去跟人家说对不起。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有动作,耳朵边就听到一个有点闷,但很熟悉的声音,让我直接愣在了那里。
“你踩到我了。”
我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发生过似的。这么一走神我就忘了把脚挪开,刚巧车子发动了,我因为惯性使然,整个人都向后面倒去,不期然地靠到她身上,很快又被一双手托住了。
背后好像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听起来意味不明。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便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按理说这一刻我的心跳应该很快才对,然而奇怪的是,我心中异常的平静,神思也突然清晰了起来,车厢里的环境如此嘈杂,却完全不影响我的耳朵捕捉到她的气息。
我动了动身子,托在我胳膊上的手立刻就松开了,让我能顺利地转身。
就在我身后二十公分远,一双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跟我对视着,即便一只口罩遮住了宁冉大半张脸,但是仅凭这双眼睛我就能认出她。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那么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七十章
我幻想中那种久别重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没有刻意保持的社交距离,也没有故作冷淡的点头寒暄。事实上我们现在正面对面,几乎就是紧贴的状态。如果车厢里有人动一动,距离可能还会更近。
宁冉的脸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余下一双眉眼露在外面,看起来好像变化不大,和过去一样秀气,不过描了一点淡妆,看起来更加职业,和她本身的气质非常契合。
这样近的距离下与她对视给我一种莫名的窘迫感,连呼吸都不能自如。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崩掉,我只好垂下眼睑避开她的目光,假装专注地盯着她墨色的大衣衣领。
不知道是车厢里太热了还是怎么样,我总觉得自己背上出了不少的汗,衣服布料被粘在背上非常不舒服。身上的热气像是要从领口钻出来了似的。
我知道不能在公共场合下失态,所以尽量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以免总是忍不住要提醒自己正处在怎样的境况下。好在车厢里空气闷得很,闻到的都是混杂的气味,叫我不至于被宁冉的气息包裹着,扰乱自己的心跳。
平日里我是很受不了和陌生人离得太近的,被挤得喘不上气就算了,周围乘客身上的味道也总是令人窒息,好一点的身上喷着浓郁的香水,有的邋遢一些,闻起来像是三个月没洗过澡一样,扑鼻而来一股恶臭。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抬起眼睛看了看宁冉,难怪今天戴着口罩,她才是最厌恶这种环境的。果不其然,宁冉眉心微微蹙起,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眼角眉梢全写着煎熬二字。
我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头,用一种极小的音量含糊不清地嘀咕起来,怕宁冉误以为我在关心她,“知道人多还来挤地铁。”
然而我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挨得很近,尽管我刻意压着音量,宁冉也还是听见了我的絮叨,目光幽幽地觑我一眼,隔着口罩闷闷地回了一句:“周五人多,怕路上堵车。”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我不禁语塞,闭上眼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气氛好像突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只是不像我先前脑补的那么死气沉沉,暗地里似乎还有些躁动,仿佛心尖上落了一撮绒毛,搔得心上又酥又痒。这对我来说可不算是个好的迹象,心里有一堵墙像是在慢慢松动着。
我正兀自放空着大脑,皱着鼻翼憋气。宁冉却突然动了动,手肘曲起,不知道在外套口袋里掏什么。四周留下的空隙实在太小了,她窸窸窣窣摸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然后扯了扯我的衣袖,待我偏过头去看她的时候才塞了什么东西给我。
她的手有些凉,将东西塞给我后很快就收了回去。我略带狐疑地盯着她,手里那东西是长条状的,外面裹着一层塑料纸。
“薄荷糖?”
宁冉挑了一下眉毛,“嗯,压一压车厢里的味道。”我这才听仔细了,她说话时口齿间也有些含糊,凑近了能听到咔哒的声响,没猜错的话她嘴里一直都含着糖呢。
“……”她的画风让我稍感意外,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违和感。也亏得她早有准备,竟想得到靠薄荷糖来抵挡密闭空间里恼人的气味。
“不要算了,还给我。”宁冉见我半晌没动静,垂下目光就伸了手过来。
我下意识躲了一下,手贴在身侧让她抓了个空。巧的是,这时地铁刚好踩了刹车,依然是惯性的作用,这回站不稳的变成了她。我的衣袖一下子被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