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日类似的对话,两人的心情却已经大大不同。
陈长生垂下眼睑,轻声道:“你出去以后,把我的串珠交给有容吧。”
——不提,不代表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以陈长生现在的状况,他顶多只能撑两三天,可若是想要走出黄泉界,最少也需要八天。
来不及,怎么算都来不及。
秋山君没有说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陈长生反正默认他答应了,掰着手指头兀自说个不停:“无垢就留给唐棠,他第一次见它就很喜欢,我把无垢留给他,也算是补偿我不能履行承诺的遗憾。”
“什么承诺?”秋山君冷不丁问道。
“嗯……把唐家掀个底朝天?”陈长生不是很确定唐三十六有没有改主意。
秋山君:“……”
“藏锋就留给余人师兄,虽然他不见得会用,但反正这东西也是师父给我的,还给他也是应该,”陈长生想到师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他一手把我养大,总归是留个念想。”
秋山君这次倒没有发问,只是头好像更低了些,仿佛背上的陈长生真的就那么重,重得他喘不过气。
“对了,还有教宗的法器,麻烦你帮我还给茅秋雨。至于继任的教宗……就让茅院长先暂且当着,以后找到合适的人再说。”陈长生接着又安排了国教的事务。
秋山君本以为陈长生的遗嘱到这里就完了,没想到他还安排了最后一件事,而就是这最后一件事,让秋山君感到无比的愤怒,无比的痛苦,又无比地憋屈。
他替陈长生感到憋屈。
“这把黄纸伞是唐家送给我的,虽然设计图是苏离画的,但唐家造出来后他没有付钱——所以这把伞还是我的,”陈长生把下巴搭在秋山君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你拿走它好不好?”
你拿走它好不好?
这个人就这样问着夺取他生命的凶手,你拿走它好不好?
语言已经无法表达秋山君此刻的感受,他闭上眼,只觉得内心五味陈杂。良久,他才出声问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其中蕴含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秋山君很想放声大吼。
为什么陈长生要承受如此不公平的命运?
为什么陈长生不表达他对自己的愤怒?
为什么陈长生要对自己这么好?
太多问题,太多愤怒,太多憋屈,多到秋山君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开,可陈长生一个都没有领会到。
“因为黄纸伞和你的遮天剑原本就是一对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当然要把它留给你——只有你才配用它。”
他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困惑的阴霾,仿佛黄纸伞的下一任主人才是最要紧的事,而自己的生死则根本无关紧要。秋山君忽然很想扭过头去看看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沉默半晌,他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陈长生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很喜欢你。”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秋山君的意料,但并不是完全没法应对,“你喜欢有容吗?”
“喜欢。”
“如果有人想要抢走有容,你会喜欢他吗?”
“不会。”
“我就想要抢走有容,你还喜欢我?”
这次陈长生想的时间要长一点——
“喜欢。”
“……不害臊。”
陈长生有些奇怪:“我又没说谎,为什么要害臊?”
“就是不害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