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挣扎着抬起右手,覆在秋山君的后颈,指尖一道柔和的青光亮起,却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把消除自己精血毒性的方法传输过去。发狂的秋山君仿佛也知道那道青光对自己有利,并没有阻止,一度让陈长生怀疑他是不是假装发狂,其实就是要蓄意要吃了自己。
“被人吃还想着帮他解毒,哪里去找我这样的好果子,”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滑落,陈长生其实已经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我夺你心上人,还被你救了一命,现在你吃掉我,好像也算是扯平了……”
倦意海潮般袭来,秋山君吸食自己血液的声音犹在耳畔,陈长生的眼皮渐渐耷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光中好像看到秋山君眼中的绿光比先时黯淡不少。林外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想来都是被他血液的味道吸引而来。
你应付得了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了一声威严的龙吟。
秋山君是被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一睁眼,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向时不同,真元比以前充沛,连肉身仿佛也坚实许多,恍若脱胎换骨。
发生了什么?
他撑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茫然起身,触目所及的场景却是让他顿时僵在原地,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晴天霹雳:陈长生躺在自己面前,气息微弱,面白如纸,衣衫破烂,依稀可以看出被撕扯过的痕迹,点点血迹溅在毛毯之上,红得那样扎眼。
饶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一切和自己有关。秋山君拼命回想,昨晚的点滴逐渐浮现在他的心头,狂乱中对陈长生做的那些qín_shòu事也渐渐的有了轮廓。他想起的越多,脸色便越煞白,嘴唇哆嗦得便越厉害,眼神也从开始的难以置信逐渐变为绝望般的平静。
——只听“铿”的一声响,秋山君拔剑而起,二话不说往自己的喉咙处抹去,缓缓阖上双目,竟是要就此自刎谢罪!
“当!”
黑色剑鞘破空而来,径直向他执剑的右手击去,秋山君所料未及,手指下意识一松,长剑只在锁骨上划了道极深的口子,也便落下地来。
陈长生虚弱的声音继而响起:“……你若死了,我还怎么出去?”
秋山君先是被藏锋打懵了,闻听此言,才是如梦初醒,连忙走近把陈长生扶起。陈长生最后的力气也在刚在那一掷中用完了,身体虚软地靠在他怀里,好一阵才不再眼冒金星。
“……你怎么样?”
说是询问病情,秋山君的声线却比陈长生还要虚弱,目光触到陈长生左肩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他闭眼,睁眼,仿佛不忍心看,却又不得不看。
怎么样?
陈长生听了这句话只想苦笑,经络断三处,肋骨断两根,幽府更是破了大半,精血几乎全无,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便是还活着,却不知道这副残破的身体还能撑得了几天。
“还好,”他颤声道,连呼吸都觉得痛,“你不要太自责,那是意……”
“别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秋山君只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咬紧牙关,克制住内心的悲恸,他抹去陈长生额角的虚汗,低声道:“我们先出去。”
言罢便伸手抱了陈长生起来,也不顾落在树洞中的物事,一步踏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四章
小心地让陈长生靠着棵榕树坐下,秋山君右掌中亮起一抹淡金色的晖光。
“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低声说道,没有看陈长生的眼睛。
何必呢。陈长生心底暗叹,你医术还不如我。一时也颇有些慨然:当年在阪崖时唯一一件让自己感到庆幸之事,如今却成了压倒自己的最后根稻草。
想是这样想,心中却不免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秋山家毕竟是世家,历史悠久,或有些不传世的秘法也未可知。便也就伸出手去给他握住,整个左腕都沐浴在那丛温暖的金光里。
足足诊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秋山君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只是相比平常,此刻这双眼睛未免黯淡许多。
“……先把外伤处理了。”
秋山君说完也没有再征求陈长生的意见,从衣服里掏出些金创药来,就要往陈长生的伤口上敷。他神情波澜不惊,看似十分镇静,可陈长生却知道他必定是慌了:要不然怎么忙活半天都只见他左手在动作,竟是全然忘了另一只手的存在。
“秋山,”陈长生转手反握住秋山君的右手,注视着他的黑色眼瞳古井无波,“冷静点。”
秋山君埋着头,依旧忙着把药膏敷陈在陈长生的皮肤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若不是陈长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恐怕他还会继续装聋下去。
“你无须自责。”陈长生一字一顿地说。这句话,他刚才也说过一次。
秋山君的动作停了,不知是不是巧合,林间的鸟鸣和风声也同时停止,一时间,周边变得无比寂静。
“不责怪我……”他的声线中有着极细微的颤抖,显示出声音的主人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内心激烈的情绪,“责怪谁?”
他还是没有看陈长生的眼睛。
秋山君的话是反问,不需要回答,可陈长生却好像不这么认为。只见他眨眨眼,认真回答道:“责怪天。”
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更具说服力,他又补充了一句:“师父说过,我的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