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棱,是儿臣的。”没有丝毫波澜的重复。
“燚教教徒不离身的火棱,你说,”手中的茶杯被捏得嘎吱作响,“是你的?”
“是。”抬头看向贺益成,双眼中写满了肯定,“但请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是燚教徒。至于儿臣为何会持有这火棱,恕儿臣不愿回答。”
嗖!一个茶杯对着贺昆槿的面颊飞来,她却按捺住了躲避的冲动,任由它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额角。
咚,瓷杯与头骨撞击;啪,瓷杯碎裂落地。血珠从那额角溢出,顺着她的眉眼流下,沁入了眼角,流过脸颊,浸红了衣襟。她却依旧稳稳地跪着,一动不动,仿若那满面鲜血的并不是自己,仿若那飞速而来的茶杯,砸到的只是一尊雕像。
空气凝固,令人窒息。空荡的御书房内,只剩下那鲜血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许久,“为何不躲?”贺益成沙哑的声音。
“……躲开,便有用吗?躲开又能够解决什么?除了加深父皇您的怒意。”依旧是那平平静静的声音。
啪嗒!拍案而起,指着贺昆槿的鼻子,“朕怎么会有你这样个儿子?任打任骂,什么都憋在肚子里,半天敲不出个屁,却还倔强地像头牛!你倒是狡辩啊,解释啊,吵啊,闹啊!怎的明明是最小的,却比榈儿还老气?”
“辩解吵闹便有用吗?把什么都说出来便能改变现实吗?在焱国的如此多年来,儿臣从未觉得它们有用过。”抿了抿嘴唇,“左右结果相同,儿臣还不如说些有用的,说些实际的,说些自己想说的。”
贺益成举在半空中的手一顿,“那火棱……”似乎明白了儿子不愿解释的原因,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请父皇放心,再给儿臣三日时间,儿臣定能查出真凶,给父皇一个交代。”避开了贺益成的话题,对于如此利用他对自己的亏欠,贺昆槿有些过意不去。
“……”深吸一口气,将许许多多的话都塞回了肚子里,“你既如此自信,那便如你所言,再给你三日期限去查罢。”揉了揉眉心,考虑着应当如何处置今日触怒了众人的贺昆槿,才能让群臣满意,“朕看着你好似有通天之能,能将事情全部包揽一手解决,那这亲王小小的一年俸禄,便也就不需要了吧?”
“……谢父皇。”
看着贺昆槿腿脚僵硬、额头淌血,默默离去的背影,贺益成揉了揉眉心。
“慢着,”贺昆槿转过头,伸手接过贺益成抛来的东西,“将脸擦擦,搞得朕好像怎么了你似的。”
“……”
。。。
啪嗒,一滴泪落在雪吉的额头上。它眨了眨眼,挠了挠脖子,伸手将那熟睡之人的眼角擦了擦。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双眼中是一滩清泉;指尖的毛s-hi漉漉的,它认真地蹭了蹭又舔了舔。啪嗒,啪嗒,又是接连几串的泪滴砸在额角,它伸手摸了摸,却龇牙咧嘴了半天。它偏偏头,凝视着柳雁雪那淌着泪的睡颜;它双手合拢,将那涌出的泪泉滴滴蓄在了掌心间。
雪吉的动作似乎触醒了柳雁雪,她抖了抖手臂,揉了揉眼睛,惺忪的双眼在看清牢房的烛火后,依次闪过惊讶、失落与庆幸。她盯着雪吉那黑得发亮的瞳,抓住它那捧着泪的手,将它搂在了怀里,喃喃自语,“是梦么?真的?假的?若是假的就好了……阿槿他……阿槿你……那火棱……我……”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你是阿槿吧?你定是阿槿。那和舅舅的交流,那似人的行为举止,那故作笨拙的棋技……”将雪吉的脸捧在掌心,“你的眼睛,真的真的好像他呢。黑黑的,亮亮的,就如那静夜星辰,就似那永不灭的光。”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将雪吉抱起,放在了一旁,独自抱膝蜷成一团,“我果真是出问题了呢。你是雪吉,你只是一只猕猴,又怎么会是阿槿?”
“阿槿此时应该还在为我所闯下的这一摊子烂事而忙碌着吧?他……他额头上的伤……他……你为何总是如此的不爱惜自己?”泪水s-hi透了衣裙,她却浑然不知,“我拿着那个火棱却没让你知晓,你定是心里很不舒服吧?我晓得燚教对你来说是什么,我也晓得我身为你的妻子,却有着燚教的火棱……我……发现此事的那一刹那,你定是很痛的吧?”
“我……我扮着易容穿着男装,随你走遍每一个案发现场,大理寺官吏、驿站的侍卫乃至定远军的士兵都识得我,我进出自由,又会着一些简单的武艺……我又的确出现在过那焱国的境内,懂得焱国的很多东西……你应当都是晓得的吧?你那时定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情绪,说服自己去相信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