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宁五官渐渐长开了,变得越来越像沈怀言。
陆沉早知道沈长亭已经去世一年多,可他的手段让他不得不"后怕"几年。
他也怕沈怀言把孩子从自己身边夺走。
陆沉以为他玩腻了,蹲下来想亲一亲他,陆予宁把手里写了字的卡片拿出来一张一张给他看。
"爸爸"
"宁宁"
"饿"
小孩认认真真在展示自己的才艺,陆沉无声笑着,抱着小孩揉进怀里连亲好几下,然后就去厨房给他弄吃的。
陆予宁也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尽管他早在之前已经学会了用筷子,但陆沉还是不想让时间剥夺他的乐趣之一。
给陆予宁喂饭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他从前没有接触过小孩,不知道别的孩子是不是这样,但他知道陆予宁绝对是非常非常听话的一个。
是他自己的儿子,全世界最好的小孩。
10
沈怀言的"豁然开朗"显然来的不合时宜。
花店生意本来就不太好,有人来的话叫一声陆沉就会听得到,现在又没人,陆予宁还在,他就进了里间,陪陆予宁玩一个幼儿园教他们玩的小游戏。
陆予宁叫他用手把眼睛捂上,当他叫爸爸睁眼,他就要把手拿开,他叫爸爸不许动,他就不能动,如果没有及时反应,他就输了。
陆沉好几次没有反应过来,被惩罚画毛毛虫在手上,陆予宁玩的乐此不彼。
陆沉再一次把眼睛捂上,而陆予宁叫迟迟未发声,最后叫了一声叔叔时,他以为是儿子在开玩笑,笑着睁眼,伸手过去捏捏他圆圆的脸,意思是这是不对的做法。
陆予宁被捏了也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处,陆沉看到沈怀言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里,就这么悄无声息走了进来。
陆予宁又一次吐字清晰地叫出一声叔叔。
陆予宁不是个开朗的孩子,平时除了幼儿园,接触的人不多,陆沉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这么热切天真地盯着一个人喊叔叔过。
他想,血缘关系,应该是非常奇妙的东西。
可这也不耽误陆沉动作很快地把儿子捂在胸口。
他警惕地看着沈怀言,直到陆予宁在怀里大叫,爸爸我出不了气了……
陆沉愧疚地松了一点力,还是没有让陆予宁把脸露出来。
沈怀言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凶恶恨他了。
陆沉不着痕迹往后挪,想要挪到后面,然后进房间把门关上。
沈怀言看得出他的意图,只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开口时发现原来会说话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他说:"你过来,我不伤害你。"
陆沉受惊,像个兔子一样躲避他的眼神,发红的眼眶悄悄酝酿着泪水,坐在当前的位置上,久久没有动作。
"陆沉。"
他叫了声他的名字。
"我那天骗了你,我不想包养你,我控制不住想你,所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孩子的事我不计较,随便是谁的都可以,我爱你,你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
陆沉犹如遭到晴天霹雳,四肢百骸灌入电流。
若说听到前面一句话时他还有一丝理智,当后面那句缓缓流进自己耳朵里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一股脑充了上去,头脑发涨,四肢无力。
当他发现此时再捂陆予宁耳朵已经晚了时,他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哀。
沈怀言这次把话说的非常缓慢,仿佛每个字都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沉,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陆沉怔住,手里力道消失,陆予宁便趁机钻出来透气,他摇晃了一下后站稳,从茶几和沙发缝里挤过去了。
陆沉发现时伸手拉他已经来不及了,陆予宁已经走到沈怀言脚边,白嫩嫩的脸抬起来注视这个非常高又非常陌生的男人,用还带着n_ai气的声音对他说:
"叔叔我叫宁宁。"
陆予宁说完了后眼泪自己掉出来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他其实没有听懂这个人说的什么,但他就是非常害怕,他强迫自己不能再掉出眼泪,于是他扑过去抱住沈怀言的腿,哽咽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们……"
沈怀言五味杂陈,心软到无以复加,店里的花香味争先蹿进肺中,带着那些不知名的伤痛,在体内晕成一股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此刻心怀悲悯,便能轻易接受这个有可能是陆沉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蹲下来,用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回答陆予宁:"叔叔不会欺负你们,叔叔照顾你们,好不好?"
陆予宁云里雾里地点头,又摇头,然后转过来看着陆沉,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沉想的却是一别之后,他也再也没有听到过沈怀言这个温柔的声音。
这个口气原本也是完完整整属于过他。
陆沉鼻子一酸,又想要哭,怎么会这样呢,他和沈怀言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爱又离别,失而复得。
重新开始四个字这样简单,可这些年所有人和时间给他们出过的难题,又该怎么去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