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菜苗长到手指头那么高时,我打算摘下一些,给剩下的腾出充分的生长空间。结果没等我动手,就来了一群帮手。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我正在泉边打水,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鸟鸣。这是很意外的。因为除了那片隐匿的墓地,这黑土辽原上几乎是寸草不生,根本没什么鸟兽,连虫子都没见过一只。却忽然听见鸟鸣,还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紧接着,就听到越来越大的扑棱声,似乎不止一只鸟而已。
白云犬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冲着天上汪汪叫,但还什么都看不见。
我转过身继续打水,却忽然从水面上看到覆盖过来一阵阴影,那阴影来得剧烈,仿佛有块幕布从天上突然砸下来。我赶紧跳进了泉水里,直觉认为泉中是安全的。然而,等了一下,阴影消失了,什么也没发生。
我从泉水中露出湿漉漉的脑袋,站在岸边的白云犬瞄了我一眼,似乎带着那么一点儿——鄙视。我没去管它,只听到后园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沿着茅草屋的土墙走到窗户口,看到后院里站着十来只巨大的鸟。它们长着明黄色的长喙和爪子。我忽然觉得眼熟——这不是仙人国海边的那种鸟吗?曾经把我当虫抓起来的那种海鸟。
它们此时正专心地啄着地上的菜苗,像是饿极了的样子。吃了一阵之后,有只似乎是领头的大鸟高叫了一声,扑棱起巨大的翅膀飞升起来,其余的鸟一只接一只的跟上,最末的一只鸟有些恋恋不舍,终也追着鸟群向南方飞去。
本以为菜园要被它们糟蹋了,准备重新种一遍。结果正相反。它们吃掉了多余的菜苗,剩下的少量苗反而长得快起来。没几天功夫,黑菜豆就从一地幼苗中脱颖而出,吐出柔软的藤蔓缠绕到此前插着的几棵枯树枝上,然而却久久不结果实。反倒是那些短小的菜陆陆续续开花结果了。
终于等到一整园都郁郁葱葱的时候,那些长得庞大的菜豆藤才姗姗生出花苞。一夜醒来,花苞终于炸开来,一串一串,从顶端开到末端,像燃烧的一串鞭炮,让我想起仙姑家的青慈藤蔓。算一算时间,来到这里快一年了呢。
而年年周而复始的,除了季节与草木,还有那片彻底的黑暗。刚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我照例早早就睡了。结果,自然醒来时,外面还漆黑一片,我便倒下接着睡。就这么醒了又躺下,反复几次之后,我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肚子饿得厉害。
我摸着黑下了床,沿着墙边走,找到放在灶台上面的许久不用的灯笼,加了些松脂点亮。这小小的纸灯笼终于在沉重的黑暗中撑起一方光亮。我想,此刻如果远在十里之外,都能见得到我这里的灯光。因为它是这无际黑暗中唯一的一盏光明。
照说,我在这里度日,黑与不黑,本是一般清净。然而,这刚刚开始,还是很不习惯,常常需要叫一叫白云犬,听得到它懒洋洋回一声,方觉得心里安稳些。
过去还有朝生暮死的一朝颜,但如今是彻底地日夜混沌了。我只能靠着自己的肚子,用每餐饭把时间划分为一段一段。
就这样过了也许三天也许五天,糊糊涂涂的。在一次睡着的时候,竟被白云犬吵醒过来。它近来本是很安静的,就好像它过去很劳累,要趁着这黑夜好好休眠一样,除了醒来吃几口东西,其余时间都窝在我的床上呼噜噜睡觉。毫无征兆的,它又忽然活跃了起来。
我躺在床上,就听得到它在茅草房外面又叫又跳,好像很开心。我也没去管它。稀里糊涂在床上想,也许是硕鼠来喝水叫它遇上了。
后来实在睡得自己也过意不去,就闲闲散散起来寻着灶房里的灯笼光芒走过去,毫无准备见到一个高大的身躯正窝在灶台那里吹气。
与他的高大不相称的,是灶膛里那可怜的微光,气焰都如同被来者吓到了不敢嚣张。
“这火……怎么才点得着?”
魔昂转过头来问我,脸上隐约蹭着灶台上的黑灰。
☆、第十念
我瞬间清醒了大半,凑过去蹲下往灶膛里看。那些零星的火光正一点点暗淡下去,我轻轻吹一口气,又亮起几点红光,见里面整齐地摆着一摞枯树枝。
留下几根树枝铺在灶膛底下,我把其余的都撤了出来,再重新交叉着摆进去。之后拿一根到松油桶里蘸了蘸作为火引子,从灯笼上取下火来插到灶膛里。枯枝慢慢燃烧起来,从灶膛口照出一片摇曳的红光。
魔昂已经站起来让到了一旁,下半身在红光中。他已经不再穿那块鱼皮了,而是换上了灰色的兽皮,脚上蹬着一双革制的浅靴。
“你以前没生过火吗?在海中——”
话说出口,我才自觉犯傻,海中怎么生得起火来?
他倒没怎么在意。白云犬又从门外跑了进来,贴着魔昂的腿绕圈,样子像是要魔昂陪他出去。
“我到外面走走。”魔昂说着转身,开门时微微勾着头,我瞬间意识到这茅草屋的窄小。白云犬跟在魔昂脚后甩着小尾巴,没什么诚意的朝我“汪”一声,我摇摇头,它就拽拽地跟着出去了。
外面漆黑一片,我也不知道他们能玩些什么。想来魔昂从魔人城奔波过来,肯定肚子饿了。而掀开锅盖,见里面只汪着黑幽幽的半锅水,于是到后园摘了些菜煮进去。
不多时,水终于翻滚起来。水汽夹带着菜的香味充满灶房。我去把门打开放热气,正巧魔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