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壳不服,窜上前一把扯过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快意地叫道:“好丑,好丑。”
男孩火了,急于抢回本子,小院里你追我赶的两个身影,男孩终于仗着身高优势逮住了小脑壳,卡在怀里,下巴狠狠抵住小脑壳,扯回了本子,一扬手,小脑壳跌坐在地上,疼得咧了咧嘴,使劲让眼泪憋回去,恨恨地瞪着一脸没事人继续写字的男孩。
写了片刻,身后没了动静,男孩偷眼瞄着,小脑壳粉嫩的脸上气得红润润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双大眼睛黑宝石似的,蒙着一层晶莹的水汽。
“喂,起来啊。”男孩只好先妥协,走到小脑壳跟前。
小脑壳还是恨恨地瞪着,只是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男孩有点无措,伸手去拉,被小脑壳执拗地推开了。
男孩挠挠头,蹲□,四只眼睛互瞪着,男孩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几块大白兔奶糖,小脑壳咽着口水,很有气节地把脸扭到一边。
几颗泪珠挂在腮边,晶莹剔透,男孩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那露水般的泪珠,小脑壳转过脸,回眸看着男孩,男孩将手指放回嘴边舔了舔,咧嘴一笑:“咸的,比大白兔好吃。”
小脑壳忽然抓起男孩的胳膊,尖利的小牙咬在滑嫩白皙的皮肤上,一阵刺痛,男孩丢了大白兔啊地一声……
啊——徐天海捂着胳膊坐了起来,汗水淋淋,瞪着两只眼,元神尚在梦中进进出出。头又开始疼了,炸开一样,远比胳膊上的伤还要痛,跌跌撞撞爬下床,找到药瓶,急忙吞下一粒,重新倒回床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四围一片昏暗,这是应徐天海的要求,睡觉一定要关窗关门拉窗帘,外加雪白的蚊帐,虽比不上帝王帐的密不透风,也算是多了层壳。
苏湛临走的时候很惊讶自己的房间还有如此良好的密封性,别说人了,恐怕连蚊子都能憋死几只,真难为徐天海这么闷的天也不怕中暑。
徐天海也是人啊,怎么不怕,往日在自己的帝王帐里,那也是空调卖力的工作才得以享受壳中的安稳。苏湛的小屋哪里都好,就是没空调,一觉醒来,浑身是汗。
想着梦中的情景,徐天海怔怔的,最近这样的梦远比从前频繁了,清晰了,从前都是些零星的碎片,醒了之后大都不记得了。现在呢,碎片开始串联,粘合,渐渐成了一段段完整的桥段,有内容,有情节,梦醒之后,他还能想起它们,越努力回想,头就格外的痛,好像有根神经终归是要被扯断的,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望着蚊帐顶上起伏的白色薄沙,头痛稍稍缓解,这种徐老夫人让人从国外定期买的药很管用,自从有了头痛的毛病,这些年从没间断过,看过几次,都说是一种偏头痛,属于顽疾,死不了人,却也好不了。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徐天海反正习惯了,不是说死不了吗,那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也曾和母亲提起这样的梦,徐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是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幻觉,得了这种头痛,幻觉是正常的,不会影响什么,最好别总想着它,否则会加深病情。”
徐天海从此不再和谁提他的梦了。
拉开帘,打开窗,却发现外边并没有比室内光线亮多少,已是又一个黄昏,徐天海忽然发现躺在这水蓝的床上居然可以睡足一整天,帝王帐里也没有过这样的安眠,嗯,回去后自己的卧室也换上一整套的蓝系列。
院里只剩苏婶一人,苏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饭菜摆在石桌上,老是麻烦一个眼睛看不清的老人家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陈悦的钱汇过来没有,看来今天是没戏了,明天第一件事直奔银行,走不走的先不说,至少得出点饭钱、住宿费什么的,亚力也不是白住的,那小子好像也没说白吃白住的话,咱就自觉点呗。
不走吗?徐天海轻声自问。
吃着饭,徐天海看着苏婶面前支起的渔网架,一只梭子上上下下,依然不用看的,动作却很娴熟。
“家里有人打渔吗?”徐天海随口问道。
“这是给别人做的活计,休渔期大家都会修修船,补补网,我闲着也是闲着,接点活解闷。”
徐天海没点破这话里的轻松,解闷在其次,贴补家用倒是真的,自从见到苏婶,她就从来没闲过。
似乎觉察到徐天海的沉默,苏婶轻声道:“苏湛不喜欢我做这些,可做了一辈子渔民,摸不着网,心里空得慌。”
“您的眼睛什么病,还有希望治好吧?”
“没什么大毛病,苦日子捱的,自打苏湛他爸过世后,这眼睛一年不如一年,还好,没全瞎,就是看不真切。”
“他……他爸爸……”徐天海很想知道,却不知怎么开口问。
苏婶倒也不介意,声音轻轻地:“那年出海赶上风暴,再也没回来,苏湛才9岁。”
徐天海再度陷入沉默,不用问也能想象出,孤儿寡母的日子有多么艰难,环顾这小小的院落,清新整洁,鸟语花香,即便是堆放杂物的角落都被整理得规规整整。想起水蓝色的卧房,擦得锃亮的旧摩托,快餐车上的贝壳墙,一天换两身衣裳,还有那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巧克力色的光洁……
哼,洁癖,徐天海心里哼了又哼,一缕邪念袅袅升起,一般洁癖的人是不叫人躺自己的床上,何况第一次还是个陌生的酒鬼……这点特殊待遇说明了啥……徐天海总是下垂的嘴角微微上翘,眼